小未喜欢有人陪,程言就拿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小未对面,边看文献边教小未念诗。小未的字迹比先前有了些进步,可写到比较复杂的字还是容易歪歪扭扭,墨迹团成一团。程言决意当个称职的启蒙老师,放下文献走到小未身边,去指导他如何写字。小未正在抄“随风潜入夜”,“随”这个字,写到第八遍,那个“有”还是会一意孤行地远离走之旁。程言看不下去,凑过身去捉住小未的手,与他一同握着笔,又好好写了一遍。
程言自己的字不见得多好看,比不上李冬行,但到底比小未拿得出手多了。
他写完了字,松开手,问小未会不会写了。
小未握着钢笔点点头,目光追着程言的手,突然说了句:“言哥哥,手变小了。”
程言张开五指正过来翻过去地看了看,觉得自己明明长了双正常男人的手。他瞥了眼桌前之人的手,心想即便他没师弟手指长,也绝对与“小”不沾边吧?
事关男性尊严,程言莫名地就有些不服气,过了几秒才发觉小未说的是“变小了”,低头问他何出此言。
“因为言哥哥以前也和小未一起写过字,那时候言哥哥的手比小未大一圈。”小未说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骨修长的双手,愣了好一会又认真嘟囔起来,“咦,好像是小未的手变大了。”
他始终以为自己还是个八岁小孩,仿佛从未正视过自己的身体早已长成成年男人。
程言笑笑,揉了把他头顶,说:“手变大不好吗?小未可以做的事更多了。”
小未握了握拳头,一脸严肃地说:“那以后放学的时候轮到小未帮言哥哥背书包,小未保护言哥哥,不让别人欺负你。”
“好啊。”程言随口应了句,对着那张李冬行的脸,情不自禁脑补了下一米八几的师弟戴红领巾背小书包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倒把问问小未他们以前什么时候一起写过字的念头给抛在了脑后。
没过一会,穆木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看也不看地冲到李冬行桌前,大概是觉得热,拿起桌上的纸就当扇子扇起了风,嘴里说着:“吓人,真是太吓人了。”
程言问:“什么吓人?”
办公室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穆小姐,穆小姐?你跑太快啦,怎么不等等我啊?”
穆木一听那声音就打了个寒颤,都顾不得纸上钢笔墨水还没干,嗖一下举起来盖住了脸,一把拉住程言往前推了推,捏着嗓子说:“不在,她不在。”
程言这个用来障目的叶子显然没起到什么效果。
门还是被推开了,外头站着的居然是王沙沙。
王沙沙穿了身过大的黑白条纹西装,把自己打扮成了个斑马,腿上裤子又太紧,配上那头今日格外油光锃亮的偏分头发,如果要去三十年代老上海客串汉奸小开,一定效果拔群。
更有戏剧性的是,他手里还捧着一大把粉红玫瑰。
王沙沙第一眼就看见了程言和李冬行,跟手里的玫瑰变成榴莲似的,白白的脸瞬间皱了皱,可转眼看见穆木,他脸上又上演了次鲜花盛开,笑容可掬地说:“穆小姐,你不喜欢这花吗?我特意挑的粉红色,红的太老气,蓝的又妖艳,只有粉色最配得上你的可爱脱俗。”
从穆木的表情来看,她宁可回家就把一打心爱的小裙子扔了,以后再也不穿任何粉色衣物出门。
“冬行,冬行!”她一手往背后拽去,扯了扯李冬行衣袖,努了努嘴小声求助,“帮我对付下你这同学啊。”
程言心里一阵担心,以为她没瞧出那是小未,正打算使眼色,就见李冬行走了出去。
“好久不见。”他一开口,的确已经是李冬行的语气,“呃,薛湛还好么?”
程言稍稍松了口气。
王沙沙一瞪眼珠子:“你管他干嘛?他死不了。”
李冬行两手背在身后,有点尴尬地交握了下,又说:“你这些年过得不错啊,做了警察,真挺好的。”
王沙沙跟见了鬼似的看他:“老子又不是来找你叙旧的,走走走让开。”
他往斜里跨一步,李冬行就跟着走一步,就是挡着他的道不让他靠近穆木。
注意到穆木正蹑手蹑脚地往门口溜,李冬行出手勾住王沙沙的肩,顺势让他转了个身,又挤出句话来:“呃,不知道这些年老师们都还好吗?”
王沙沙跳开一步,跟掸灰似的连拍了好几下肩,捏着嗓子叫起来:“你发什么疯呢?”
李冬行转过身,敬业地挡着他视线,真诚微笑:“我想叙旧。”
王沙沙踮了踮脚,视线越过李冬行的肩膀,恰好看到穆木准备下楼。
“穆小姐,你先别走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再问问你,我拿到两张明晚大剧院芭蕾舞剧的票,前排正中,很难抢的,不知你感不感兴趣啊?”他边喊着,一把推开李冬行,扔下手里的花就追了出去。
李冬行跟上前准备救场,程言则揣着看热闹的心,两人都一齐往楼梯口走去,就见穆木半靠在楼梯口躲着王沙沙,而有人正从楼梯上来。
穆木扭头一见来人,跟找到救兵似的,迎上前一把搂住了那人胳膊。
“穆木姐,怎么了?”傅霖放下扛着的一箱饮料,见到王沙沙,本能就往前走了一步,挡在穆木身前。
王沙沙哪料半路又跳出个程咬金,咬牙问:“这又是谁?”
傅霖看出来者不善,护着穆木,反问:“你呢,你是谁?”
穆木有了主意,脑袋一歪靠上穆木肩膀,对王沙沙说:“芭蕾舞剧的票呢?”
王沙沙喜上眉梢,忙不迭地把票奉上。
穆木:“不是说两张?”
王沙沙一愣:“什么意思……”
穆木一把将他手里剩下的一张票抽了过来,在半空甩了甩,甜甜蜜蜜地将穆木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说:“我跟她去。”
短短一瞬,王沙沙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过了一遍。
穆木穿着短夹克和牛仔裤,看起来帅气利落,但也还瞧得出是个女孩子。
王沙沙不得不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输给了一个女孩子。
他深吸口气,看上去悲愤欲绝,扭头见到身后的李冬行,新仇旧恨一同涌上,让他愤愤然控诉了句:“你们这群变态!”
说完他就跟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一样,擦了擦眼睛,小碎步奔下了楼梯。
“喂喂!”程言背靠门框,摊了摊手,“我今天还一句话没说呢,怎么就也变态了?”
王沙沙走了,穆木才又活了过来,冲进办公室喝了半杯子水,说活该她昨天出门碰见王沙沙和他打了声招呼,谁料那哥们自我感觉过好,觉得是她对他有意,今天特地追上门来,幸好有李冬行和傅霖搭救。
傅霖说举手之劳,想起来又出门去,把那箱搁在楼梯口的饮料搬了进来,说是酒吧里买的调酒用的果汁,法国进口,多出一箱来,江一酉让她带回家喝,她觉得一个人喝不了,就想拿来送给穆木他们。
程言谢过她的美意,状若无意地问:“江一酉对你很好啊。”
傅霖笑得很是开心:“大哥这两天一直陪着我,他果然还跟和以前一样,对我特别特别好。”
穆木和李冬行自然都说恭喜,程言没说话,心里总有些不安。
笑着笑着,傅霖脸上稍稍浮起一丝担忧,说:“就是他总不肯跟我聊过去的事,我问他为何改名,他都不愿多说。”
程言心里轻哼了声,这大哥是假冒伪劣,当然什么都说不上来。
穆木安慰傅霖:“你看他之前还不想认你,肯定觉得有些事情很难说出口,你也别急,时间长了,他会更容易开口。”
傅霖忧心忡忡地说:“我……我就是担心他心里还有疙瘩。穆木姐,你们都比我懂,要是我大哥心里不痛快,你们能帮帮他吗?”
穆木打包票说当然没问题。
傅霖心满意足,说还要出去送个货,明天酒吧恢复营业,欢迎穆木他们随时去玩。
她刚走不久,穆木就发现沙发上多了个手机。
“是阿霖的。”她跑到窗口张望了下,发觉女孩早已走远。
狄俄尼索斯今天歇业,穆木倒是记得傅霖住哪,她翻出了手机里傅霖室友的手机号,说可以给傅霖送去。
李冬行说:“师姐,要不还是我去吧。万一你又碰见王沙沙,我怕他还没死心……”
一提王沙沙,穆木就焦头烂额,一拍脑袋,把手机扔到程言手里。
程言:“……”
罢了,他也确实不放心李冬行一个人走远。
傅霖住在江城工业大学的宿舍里,也就在大学城的西边,和江城大学遥遥相对。一路走过去不算太远,穆木见过傅霖室友,提前打好招呼,程言和李冬行刚到楼下,就见到了那姑娘。
那看着挺矮的女孩,随便穿了身珊瑚绒的居家服,趿拉着拖鞋就下了楼。接过手机,她打量了下面前两人,说:“你俩谁是傅霖新认的大哥啊?”
程言和李冬行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李冬行解释:“我们都是她的朋友。”
女孩“哦”了声,小声嘀咕说:“我还以为这回她至少找了个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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