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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谷肆)


  站在门口的男人点了下头,往里面走。
  程言发现,除了头发也微长,这老板和他旁边海报里的忧郁文青相差还是甚远。大冬天的,男人也就穿了件黑夹克,进门之后先把夹克脱了挂在衣架上,里头穿着件白色背心,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硕却不夸张的肌肉。他的一头黑发稍显蓬乱,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下巴上略有点胡茬,五官属于端正中带着点粗犷的款,全身充满特招年轻女孩喜欢的成熟男人味。
  程言心想,他看着真一点不像个酒吧老板,倒像是从事常年运动量特大的职业,比如健身教练。哪怕这男人留着头中长发,都和娘炮两个字毫不沾边,要是人民警察王沙沙站他面前,一定会被衬托得像个白斩鸡。
  “江,江老板!”傅霖乐呵呵地笑着,一边用向长官报到的姿势挺胸抬头立正着,一边急急忙忙捋了几把已经够整洁的短发,似乎生怕给老板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够好。
  男人看她一眼,走到更亮堂些的地方,随口说:“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啊……”
  他话说一半,程言感觉桌子震了起来,比刚刚还要剧烈。
  再抬头一看傅霖,就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两只眼瞪得大大的,就好像刚刚不是听见了普普通通一声招呼,而是被雷劈了下。
  程言按着桌子,压低声音问穆木:“怕成这样?”
  穆木担忧地看着傅霖,摇了摇头。
  “哥!”傅霖突然大喊了声,冲出去就扑到了刚进来的男人怀里,“我总算……总算找到你了!”

  ☆、哥哥去哪儿(四)

  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和程言他们一样,没觉得惊喜,只感到了惊吓。
  傅霖贴在他胸口,他只好跟投降一般高高举着双手,身体可劲儿后仰,尽可能把自己的身体和怀里的女孩儿撕开些。
  “怎么回事?”他先低头看了眼傅霖,又跟求助似的,皱着浓眉茫然四顾。
  傅霖还趴在他怀里,她的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但男人有将近一米九,她这一趴倒也挺自然,头顶刚好到男人下巴。她还是激动地全身发颤,肩膀一抖一抖的,跟个小女孩儿似的颤声说:“哥,我找了你好久……”
  男人皱了下眉,伸手扶住傅霖胳膊,硬是把她从自己身上扯开了,嘴里蹦出两个字:“你谁?”
  傅霖呆了呆,抬起手背抹了把不知是不是喜极而泣出来的泪花,急切地说:“哥,我是小霖啊,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我是你亲妹妹!”
  男人登时傻眼。
  不光他,连程言也大为惊愕,转头看了眼和傅霖更熟悉的穆木还有李冬行,发现他们也一样瞠目结舌。
  撞见认亲现场已经是出乎意料,更何况从目前情形来看,这认亲大戏还没往常规方向发展。
  意识到好些客人都在看着,男人脸上的困惑转为尴尬,低低嘟哝了句:“莫名其妙。”
  傅霖也愣住了,红红的眼睛大睁着,又喊了句:“哥?”
  男人一听她喊“哥”,就跟全身起鸡皮疙瘩似的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几步,说:“喂,小姐,认错人吧?”
  “我不可能认错……”傅霖手背盖着嘴,大力摇晃着脑袋,眼瞅着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男人终于不耐烦了,拿起还没在衣帽架上待几秒的外套就往外走,临推门前还对站在吧台后面看热闹的朋友说了句:“妈的笑什么笑,你招来的是不是有病?”
  “咣当”一声门开了又关上,从外头涌进来的冷风都没来得及把这句话的余音冲散。
  傅霖在原地站了好久,所有人都在看她,穆木迟疑了会,还是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阿霖,你没事吧?”
  “没事。”她转过头来笑笑,“我去洗把脸。”
  十分钟之后傅霖从洗手间出来,重新在桌前坐下。她有几缕额发被打湿了,鼻头和脸颊略红,可已经看不出来刚刚哭过。
  穆木仍然握着她的手没放,关心地问:“那个,江老板真是你哥哥?”
  傅霖盯着桌上的酒瓶,点点头说:“嗯。名字换了,变化也有一些,可这些年我每天惦记着他,不可能忘了他长什么模样。”
  她把她哥哥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傅霖的大哥名叫傅松,比她年长九岁。他们老家在山里,日子很不好过,在傅霖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们的爹就生了重病,没过半个月就去世了。他们的娘身体本来就不好,干不了重活,一下子家里就没了经济来源。那年夏天傅松刚好高三,他们的娘还有其他亲眷都说,凑点钱让傅松去上大学,傅霖就此辍学在家里帮忙干农活算了。傅霖年纪还小,还不大懂不去读书意味着什么,虽说觉得从此不能去学校,心里难免有点落寞,可毕竟打小听话,娘说不去念书,她就把课桌里的课本都背了回来,和洗干净了的书包一起,用麻布裹好藏在柜子最高一层,第二天就和邻居一起下了地。
  傅松上的高中离家远,他平时都寄宿在学校,忙完爹爹的丧事就赶了回去。等过了一周,他见周末过来给他送鸡蛋的成了小妹,还没多想,开开心心地拉着妹子在操场边上看人打球。他跟傅霖说,她哥个子高,篮球打得比其他同学都好,有大学肯招他当体育特长生,以后去大学里接着打球,等傅霖放寒暑假的时候,就把她接过去,看他打比赛。
  傅霖开开心心地听着,就是听傅松说寒暑假的时候,垂下了脑袋。
  傅松瞧出妹妹不大对劲,开玩笑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功课太难怕期末考不好被娘责怪。
  傅霖原本记得娘叮嘱过的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给大哥添堵,咬着牙没把自己退学的事说出来。结果这时候学校外头突然传来了鞭炮和唢呐声,傅松还好奇地张望呢,就听傅霖毫无预兆地哭出了声。
  傅松愣了,赶紧问小妹咋回事,别人结婚她哭什么。
  傅霖哭得抽抽噎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再过几年她也要嫁人了,嫁了人肯定就没法天天跟着大哥,也没机会看傅松打球了。
  傅松揉了把小妹的辫子,说她胡思乱想,她这才十一岁,过几年也还是个在上学的黄毛丫头,哪来的机会嫁人。
  傅霖抹了把眼泪,说前阵子隔壁村的阿萍就嫁人了,她也才十五岁,可娘说,不读书的女娃娃就该早点嫁人。
  傅松这才听出了不对劲。
  他把妹妹的小身板掰正了,严肃地问傅霖,是不是娘不许她去学校了。
  傅霖被一问,想起她那个再见不到天日的红色小书包,更是哭得天昏地暗,嘴里都是苦的。她还是不敢向大哥承认,但她再忍不住,伏在大哥怀里痛哭了一场。
  傅松那一晚上没再说什么,他送走了妹妹,回去在操场上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离开了学校。
  三天后他们的娘才得知了傅松出走的消息,急得红了眼,亲戚邻居都出动了,可硬是没找到人。傅松去了哪,傅霖也不知道,她娘逼问不出,悲从中来,想想儿子都走了不知还回不回来,顿时连责备女儿的心都没了,抱着傅霖大哭了好几个晚上,白天接着去找儿子。
  才过了半个月,傅松就回来了。
  那天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他却不是从考场回来的。他消失了半个月,人瘦了些,晒黑了些,从破了好几个洞的运动裤兜里掏出五百块钱,交到他娘手里。
  他娘接过钱,手抖了半天,把钱扔到了地上,大吼着叫傅松跪下。
  傅松一声不吭,真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他娘气得拿起手边的针线筐就往儿子身上砸。傅松人高马大,就算跪着也要到她胸口,可还是沉默地跪着,由着娘打。
  傅霖回家见了,哭着喊了声哥,跟着跪下来,想让娘住手,娘不住手她就往傅松身前挪,又被傅松按住,就是不让她挡。
  他娘劲力泄得差不多,瘫软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傅松膝行上前,扶住他娘,终于说了句话。
  他说,娘,儿子能挣钱了。他把被他娘扔得到处都是的五十块十块捡起来,一张张叠好,放进那个针线筐里,再一次推到他娘跟前。他说,爹不在了,该轮到他来养这个家。
  他娘抱着他脑袋哭,喊他孽障,她还指望他好好念书,读成个大学生光宗耀祖,这才叫有出息,才能给他们娘仨找个出路。
  傅松哑着嗓子说了句,他家会有大学生。
  他拉着傅霖的细瘦胳膊,把妹妹推到娘亲跟前,说,小妹比他聪明多了,以后肯定考得上大学。
  傅霖愣了,看看大哥,转身扑进傅松怀里,连抹泪都忘了,鼻涕眼泪全蹭到了傅松脖子上。
  他娘明白过来,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再说不出什么话。
  就这样,在傅松的坚持下,下半年傅霖复学,他则去县城找了份工,一边养家一边供傅霖上学。傅霖也确实有出息,小学毕业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中考又靠了全县第二,毫无悬念地被重点高中录取。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傅松把他娘和小妹都接到了县城里,在小饭馆好好吃了一顿。饭桌上他特高兴,喝了好几瓶酒,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吃完饭安顿好他们的娘,傅松拉着傅霖去中学操场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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