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行不得不叫了声:“……是,哥。”
“你们兄弟俩关系可真好。”老于又憨憨笑起来,转头问程言,“李兄弟刚刚想说什么?”
他自动地帮程言冠了李冬行的姓。
程言想了想,微笑着说:“你儿子挺乖的。”
老于笑得更开心了些,又把男孩叫过来,拉着他说:“柱子,你听听,你李叔夸你呢。李叔他可是老师,教,教什么……语文还是算术……”
程言果断地二选一:“算术。”
老于:“对,你叔可聪明了。你以后要向两位叔叔学习,争取以后也要上大学。”
程言摸了摸男孩油乎乎的脑袋,从兜里拿了支笔,在墙上的日历上写了一串号码,转头对老于说:“于哥,要是有空,你可以把柱子带来学校找我。我……我教他算术。”
老于彻底被感动了,在苦留两人吃午饭无果之后,硬是各塞了十几个鸡蛋给他们,说是从老家带来的,比较补。
李冬行手上有伤,两袋子鸡蛋都到了程言手里。
他们出了地下隔间,在小区里走着,程言忽然对李冬行说:“那小孩可能有多动症。”
李冬行叹了口气:“恩,我知道。上回有一次,于哥把柱子带来了工地,我见他一个人在旁边玩,那副样子……确实挺典型的。”
程言看他一眼,问:“你不让我提醒于哥,是不想让他担心?”
李冬行淡淡地说:“知道了也没法治。”
程言明白他的意思。未必是一点都没法治,现有的咨询和药物手段至少能控制下注意力缺陷障碍的发展,对这个年纪的孩子疗效还是挺显著的。可他也看见了老于家里的情况。
没钱,就等于没有办法。
他脑子里浮起一个念头,转了圈还是问出了口:“你是几岁时候发现的?”
李冬行垂下眼皮:“八岁。”
程言皱皱眉,说:“那你……”
李冬行平静至极:“以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舅舅舅妈是第一个意识到我不对劲的,他们还以为我被鬼上身,带我去拜访了好多大仙,我在冰水里泡过,也喝过香灰水,家里到现在还贴着符纸,舅妈说……说这可以驱邪。”
他说得足够轻描淡写,听起来却一桩桩的全是被虐史。
从郑和平的只言片语里,程言也对李冬行那位舅妈的德行有了点了解,知道她嘴里说的要驱走的邪祟,一定是指桑骂槐,说的就是李冬行。
都想着要把外甥当成邪物扫地出门了,就算知道他是生病,又怎么可能乐意花钱花精力去治疗呢?
难怪他那么清楚什么叫生了病却无能为力。
程言想起前阵子聊过的事,明白过来:“所以你学了精神病学。”
李冬行舒展了下眉目:“恩,我想多了解些,说不定就能更好地控制。”
程言说:“这觉悟好,来来来,以后我们一起了解,一起控制。”
其实说不上假装,他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在两眼放光。
活案例啊,就算不是这个专业方向的,他的好奇心早就蠢蠢欲动,想打开身边人脑子看一看的冲动已经在奇经八脉流淌了遍。
也幸好不是这个专业,他这光明正大地表现出自己的垂涎,都不用被精神科医生的职业道德约束。
就算被当猴子盯着,李冬行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笑说:“师兄,谢谢你,我现在觉得轻松多了。”
程言:“先别急着轻松,那个,我刚把你的电话留给老于了。”
李冬行:“啊?”
程言理所当然:“我一个只会做实验的,哪会治什么多动症?反正老于说不定真就只打算让他儿子来学学算术,一百以内加减法,你不至于忘了吧。”
李冬行憋了会,说:“……师兄说得对。”
老于给程言指路的人情,程言今天已经还了,剩下的总得他这个朋友来做。
见师弟如此冰雪聪明,程言满意地扬扬眉。
他这一顺手给李冬行招了个事,以后把李冬行绊在精神健康中心的理由,就又多了一个。
左右无事,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程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冬行聊下自己在做的实验,算是安排下工作,偶尔也会再岔几句说起工地的事,就是没再提过李冬行的病。
这沿街走着走着,李冬行忽然不动了。
程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望着街边一家店铺出神。
那是一家玩具店。不仅如此,李冬行盯着的,还是一个绒毛公仔。
粉红色的Hello Kitty,头顶蝴蝶结,乖巧地摆出一个跳芭蕾舞的动作,站在橱窗里。
程言眼皮一跳:“你该不会……”
李冬行突然伸出了手,拽住程言衬衫一角,幅度轻微地拉扯了几下。
然后他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像是鼓起勇气了一样,小声说了让程言觉得无比惊悚的四个字:“梨梨想要。”
☆、四个人格(十三)
离离?丽丽?程言例行一懵,不确定自己听到了哪两个字,唯一确定的是这个名字肯定不是李冬行的。
以及听起来还有点像个女孩子。
他猜到了点什么,连忙左右看了看,跟特工街头对暗号似的,压低声音问李冬行:“你现在是谁?”
这个问题乍一听简直十分愚蠢,但目前来看相当有必要。
李冬行像是一下子醒了,看着有点尴尬,松开下意识揪着程言衬衫的手,说:“师兄,还是我。”
程言提起来的心往下放了放。
要是这小子当街切换人格,又闹腾起来,他也怕自己兜不住。
过了会,他清清嗓子,问:“那,是你自己要这个娃娃?”
李冬行耳朵尖又红了。
“师兄,梨梨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是她说喜欢这个娃娃。”他说完怕程言不明白,小声补充了句,“她是我的一个人格。”
程言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能和其他人格对话?”
李冬行思索了下,说:“有的能,有的不能。”
人格分裂有轻有重,症状较轻的人各个人格彼此能够顺畅交流,主人格在必要的时候能及时争夺到主动权,相当于一堆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热闹是热闹了些,但还算有秩序;而更严重的情况,分裂出来的人格会喧宾夺主,出来的时候把主人格完全挤到一边去,造成严重的记忆断层,这就真跟修仙小说里的夺舍相差无几了。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程言差点就要以为李冬行是后一种情况,如今看来,这病情还是要比他想象的轻那么一点儿。
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看得出来,在刚刚那一瞬,李冬行刚看见那娃娃的时候,眼神动作已经很不对了。这说明主人格对其他人格、哪怕是这个听起来相对无害的女孩人格,控制力度都挺堪忧。
程言心里打鼓,嘴上还是一派轻松地问:“他们有几位啊?”
李冬行皱着眉说:“目前是四个。一个是郑和平,他说之前那天晚上吓到你了,很对不起。”
程言毫不在意地挥手:“那没什么。你们常常说话?”
李冬行:“恩,他是平时最主动和我聊天的一个,就算他出来了,我也能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部分时候都愿意听我的意见。那一次……那次是例外。不好意思师兄,那天晚上我太累了,有点犯困,结果让他出来了。他本来同我说,他已经见过你一次了,不会出什么岔子。没想到……”
程言挑眉:“见过我一次?哦对了,有一回我听你在厨房哼歌来着。那是郑和平?”
回头想想,那次李冬行也是一开口就叫他“程老师”,他那会已起了疑心,就是还没太往心里去。
李冬行不好意思地点头:“郑和平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有四十多岁了。他厨艺很好,很会照顾人,其他几个都挺喜欢他的。他就是有点悲观,情绪不大稳定,可能有些抑郁症状,我试着和他沟通过几次,目前来看还稳得住。”
就算程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李冬行这么用旁观者的语气谈论自己的一个人格,还是不免有些古怪。
他没忍住,说了句:“你还自己给自己咨询呢?”
李冬行一本正经地回答:“学以致用。”
程言瞄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师弟在暴露了自己有病的事实之后,嘴皮子也变利索了点,不再那么像如履薄冰的小媳妇了,这还算是个好兆头。
从李冬行嘴里,他渐渐摸清了其他两个人格的情况。
除了郑和平和梨梨,还有一个人格是个八岁小男孩,名叫小未,胆小怕黑,最早那晚抱着程言哭的大概就是他。至于最后一个,程言不用问也知道,就是那个最危险的有暴力倾向的家伙,上次在小红楼差点失控,也是害得李冬行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
一共四个,不算太糟。
程言乐观地想了想,下回他说不定可以试试把郑和平还有梨梨叫出来,两个人凑一桌麻将,省事又节能。
李冬行交代完毕就想接着往回走,被程言叫住。
“不是说喜欢么?又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喜欢就买。”他说着大摇大摆走到店里,把那个Hello Kitty的公仔拿下来,扔到李冬行的左手里,“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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