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钝当时就想,那么好一个男人,将来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那时他还不知道何在风的性向和自己一样——所以,可想而知,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钝觉得自己就好像赶上公务员报考对中学没毕业的开放似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去争取呢?
他知道,何在风要看不上他那一点也不稀奇,好歹,他得为自己争取了个机会……
可现在,他像吃了只苍蝇一样。
又直接往嘴里灌了一杯酒……虽然他有点奇怪好像这酒没有一点味道?
“我知道我错了,我就是小狗。”林钝自暴自弃着叫起来“汪!”
被针扎着的头皮绷紧在头盖骨上,林钝在第二天早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光着身子。
看起来,他像是在酒店,旁边沙发上杨恩着端着笔记本不知道在看什么。床上的人不得不被吓到:“我和你开房睡了?”
沙发上的男人瞥眼过来:“想得美。你昨天不肯回家,又喝到吐一身,我只能把你送到酒店来。”说到这,不由又稀奇看了林钝一眼:“你还真本事,后来你喝得都是清水,居然也喝吐了。”
为此,林钝大为懊恼:“我怎么不是吐你一身呢?”
杨恩放下电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语气稍稍平和认真了些:“昨天你当了一晚上的小狗,今天,准不准备重新做人?”
“人要衣装,给我衣服。”
林钝是个很擅长受伤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天赋,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次他不是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的。
所以,这一次没理由两样。
考不上公务员又怎样?还不是有成千上万的人陪他一起考不上?
宿醉的好处让他这会儿只顾得上自己的脑袋,哪管得上脑袋里面的脑子想些什么,胸口里面的那个器官想些什么。林钝觉得自己蛮乐观的,要忘记何在风这档子事,他觉得挺有戏的。
……他忘了,老天还是那么爱和他作对。
拒绝了杨恩要送他的圣恩,林钝自己打车回家,还没走近家门口,他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好吧,这个身影并不熟悉,因为这个身影和他家房门这一组合陌生至极。
他是招谁惹谁了,正费大力气要忘掉的人偏偏送到他眼前。
而此刻,这个人还有不屑轻蔑的眼神鞭笞着他。
“你还不是和我一路货色,我们还在约定期限里,就跑去和别人上床。”
这贼喊抓贼的本事,饶是舌头灵活到连自己都管不住的林钝,有一刻都瞠目结舌。
何在风就那么直直看着他,那个不经意间温柔关灯的男人,那个为了一块廉价电子手表,37°的天气都在室外等着他半小时要赔他钱的男人,此刻,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林钝忍不住眨眼,他都要被气笑了。
“我和你和不一样。昨晚,我和新欢光着身子在床的两边瞪着时钟,直等时钟秒针过了12点,我们才激情燃烧地大战了六个回合。”
说着,他拿出钥匙开门。他没何在风的素养,正准备在对方眼皮底下重重甩上房门爽一回。
然而,就在他开门的当会儿,何在风又忽然缓和下语气。
“今天我过来,是想来道歉的。”
“你们家的道歉就是戳着别人脊梁骨骂人的吗?”
林钝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让他错失了帅气摔门的良机,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回头瞪对方。
何在风依旧盯着他看,在微微沉默后说:“昨天是第一次,其实是个意外——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
“别整这些没用的,好像有人会信似的。要真好心,不管你怎么乱搞,就告诉我你都戴不戴套的,你要是当心,也就省得我特地去医院检查一趟。”
林钝的嘴巴要损起来能有多损,大概也就杨恩那些个“大实话”可匹敌,只是这一次,说话的人所刺痛的,大概其实是自己的心。
何苦呢?林钝忍不住那么问自己。
他想说,既然自己都看走眼了,当然也就没理由还相信对方是个诚实的男人。可他知道,自己这么想并不公平。
为什么要恶意诋毁对方?这种感觉就好像前一天还捧在手心的东西这时候却狠狠踩下去。他从来拿得起放得下,但那都是身外物,这是第一次,他想要放下一个人,可为什么,他要那么使劲往地上摔?就好像一夜之间几年的情感就足以弃之如敝履。
“抱歉,这只是在怄气。”在何在风一时没能开口回答之际,林钝忍下莫名的心酸说,“这件事反正也这样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就算真交往,你看上别人那也是我没能力。你都道歉了,如果想要我原谅,我也不是不同意。”
仔细想想,林钝意识到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首先,他不该没证没据就断定之前何在风就已经有出轨行为。其次,他和何在风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何在风义务和自己交往,虽然忠诚也该是对方的责任,但他们的约定几乎结束了。他没理由那么矫情计较这几小时差别的事。
当然,要让他端正态度好好面对何在风太难了。他在对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卑微,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召集最后那么一丁点儿的和颜悦色了。眼见对方没什么要说的,林钝走进房间,“没事的话,就这样,我们最好也不要再见了。”说着,关上房门。
一切,都结束了。
☆、第 2 章
何在风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迟疑关上的房门。有那么一刹那,他恼火得想用力敲开这扇门。
——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做?
没有必要。
想清楚这一状况,他慢慢转身离开。离开这个他通宵等了一个晚上的地方。
其实何在风没有理由喜欢林钝的……好吧,实际上,何在风也没理由讨厌林钝——他当然不讨厌对方,要说喜欢的话,对方也勉强算是可以给予好感的人,但是,林钝怎么可能是和他何在风共度一生的人呢?
林钝中学没有毕业,而何在风留学归来;林钝没有工作,何在风是跨国公司副总裁;林钝冲动浮躁还很孩子气,何在风有足够的成熟稳重来处世。作为所谓富二代,何在风并不真的有什么门户之见,可是,他和林钝之间的差距如此显而易见,所以,当初林钝大言不惭说要追他的时候,他真的很不屑。他可以不计较对方的种种条件和对方交往,但对方怎么能这么没自知之明地认为两人能相配?
他迟早会腻烦这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何在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答应那个一年的试验。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年的期限开始变得那么奇怪……
为了防止林钝会在一年之约到期后依旧缠着自己,何在风从头到尾都使用了最冷淡的态度。拒绝不了的时候就尽量表现勉强和不情愿,那么做其实也算是为了林钝,毕竟,林钝照顾得他那么好,他也希望找一种方式还对方人情。
可随着期限逼近,何在风开始产生莫名的焦躁。
有时候,何在风认为,自己是在焦急时间过得太慢,这一年的期限还没到期,但更多时候,他惶恐地发现,自己强迫症般一直在考虑那天到来会怎样。
在心底,他隐约觉得,或许到时候林钝会赖着不走,这么一来的话,他也没必要逼着对方离开。他没有给过任何承诺,林钝要愿意,那就留在他身边。他没必要特地去提期限,他不是那么小气计较的人。多留一会儿就多留一会儿。林钝所付出的那些,他可以用钱,或者是其他东西来偿还。
何在风都那么计划好了,这导致他时不时就思索,如果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结果,好像真的就是不一样。
林钝显然决定收手了。何在风能感觉出来,这让他又重新调整了计划。毕竟,他不可能和林钝过一辈子,既然林钝也想通了,那他们就那么结束。他想得好好的。他觉得自己能那么定。
然而,最后的日子,他却一整天坐在家里,时不时翻开手机。
就好像林钝会打来电话或者发来消息似的……就好像他正等着对方的联系似的。
听到消息抵达的声音时,何在风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好像漏跳了一下,他第一时间起身去查看手机,接着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刻意慢慢拿起手机,打开消息。
那是Andy发来的消息。
为了打发又一个“林钝”,何在风之前就用自己和林钝有一年之约拒绝了几次三番缠上自己的Andy。他倒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透漏过具体日期,但Andy看来是知道了。
“要不要我来替你庆祝你重获自由?”
林钝在浪费自己最后的机会,而Andy把握住了。
何在风冷笑着回了同意Andy前来的消息。
林钝要找到一个何在风太难了,但何在风随手就可以找到无数个林钝。
和Andy一起倒在床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愧疚不安,那是一种快意,为此何在风考虑自己也可以给Andy一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