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何逸群走过来,双手放在顾时的肩旁上:“你不会有事的。”他在安慰顾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嗯,我哥说的对,没事儿。”宁远也站起来:“没事儿,不是还有我呢嘛。”这话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说出来,显得更加铿锵有力,比何逸群那句干巴巴的安慰更容易让人信服。
顾时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的干笑两声:“肯定没事儿阿,我怎么可能那么倒霉嘛。”
莫名其妙被人压,又中奖逆天的怀上了最不待见的人的孩子,老天爷总不可能那么不开眼的再让他年纪轻轻就葛屁了吧。
何逸群抬起放在顾时肩膀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什么都没再说。
办理完出院手续,何逸群送顾时回家,一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顾时是没心情说,何逸群是不敢说,怕又说错什么,惹顾时心里难受。
到了楼下,何逸群拿着东西跟在顾时屁股后边,一路上楼。
在舟山呆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月,又在医院闻了几天消毒水的味道,现在再次走进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小窝,让顾时感觉特别的温馨和舒适。
顾时脱了鞋,光脚进了屋子,然后就像死狗一样躺在沙发上,随手拿着遥控器,点开了电视,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何逸群把东西放在客厅里,拿了双拖鞋给顾时,放在沙发下边:“下地要穿鞋,小心着凉。”
顾时拿着遥控器,频繁的换着电视频道,看也没看何逸群一眼。
何逸群也不在意,拖着行李箱直接进了卧室,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挂进橱柜里,挑出几件脏衣服,拿着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顾时瞟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烦操的搓了一把脸,又揉了揉脑袋,拿出手机,把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手指停留在了‘妈’这个名字上,按了拨号键。
电话里传来了几下嘟嘟声之后,就传出了一个声音略微沙哑的老年妇女的声音:“喂,二狗子?”
“妈,是我。”顾时回应了电话里老年妇女的那声‘二狗子’。
“你怎么了?”老年妇女提高了嗓门,担忧之情尽在其中。
“没事啊。”顾时回答的从容不破。
“不对,你这声儿不对,生病了?还是怎么了?”老年妇女,一点儿不相信顾时的说词,继续追问。
顾时清了一下嗓子,才又张口说话:“真是没事儿,可能是刚睡醒,才听着声音不太对吧。”
“哦,那你多喝点水。”老年妇女将信将疑:“二狗子,你一个人在外边,别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顾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说不出话来,每次都是这样,不管他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是已经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他的妈妈总是放心不下他,怕他受委屈。
顾时咽了一口口水,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妈,我给你汇过去一点儿钱,你买点好吃的,过年我不一定能回去了,单位太忙了。”
“不用,不用,妈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有钱就赞着,留着娶媳妇,妈这儿不用你惦记着。”老年妇女急忙拒绝了顾时。
“行了,妈,我先挂了,这边太忙,又有事儿了。”说完就匆匆的按了挂机键。
滑动屏幕,找到了手机银行这一软件,点了进去。输入密码,显示余额426054.20,顾时工作了6年,这是他全部的积蓄,还有他现在这套居住的房子。
顾时的家庭条件不太好,从小在农村长大,父亲也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也挺不容易。
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在人民币还没贬值之前,冰棍还是1毛钱一根,方便面还只有散装的龙潭和白象这两种的时候,其他小孩中午都会有一根冰棍吃,但是顾时从来没跟他妈妈要过。
有一次他生病发烧,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看着别的小孩拿着冰棍吃,别的大人都让顾时的妈妈也给顾时买一根,顾时就对他的妈妈说:“我不要,我不爱吃那个玩意儿。”
回到家里,顾时的妈妈的抱着顾时默默地流眼泪。顾时永远记得那个场景,那一年他六岁,他在心里暗暗地想,以后一定不要再让他妈妈哭,也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做任何事都是特别努力,学习也非常认真,高考的成绩也是出类拔萃,可他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早点工作,硬生生的去读了每个月都有补助的大专。他相信,只要他足够努力,就算没读名牌大学,也一样能展露头角,找到不错的工作。事实也确实如此,他都做到了。
顾时眼睛有些红,他不愿意回忆小时候,而是更愿意向前看。
手指按了转账键,填入的金额是420000元。操作成功之后,他把手机丢在一边,又重新躺回到了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完全不在电视上边。
何逸群从卫生间里出来,把脏衣服挂好,擦了擦手,蹲到了沙发边上,看着顾时:“一会儿想吃什么?”
顾时的情绪比较低靡,动都不愿意动一下,动作缓慢的转了一下脑袋,看了何逸群一眼,又转了回去:“何逸群。”顾时的这一声叫的有些哽咽,好一会儿,才又接了下一句:“我现在这样儿,全都是你害的。”
何逸群抓住顾时的手,痛苦之色溢于言表,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多余的话,他说不出来,顾时也不需要,就是连这声‘对不起’也不是顾时需要的。
顾时摆摆手:“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母亲,就拜托你了,行吗?”那声‘行吗’的声音放的极轻,姿态摆的极低,甚至带着一些恳求,他恳求何逸群在他出事之后,代替他照看一下他的母亲,他唯一的亲人。
“顾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何逸群握着顾时的手,放到嘴角,一下一下的亲吻着:“会有办法的。”
顾时依旧躺着没有动,眼角有些湿润:“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水果。但是家里会腌一大缸的酸菜,每次家里切酸菜的时候,我妈都会把酸菜芯拿给我吃,就当作是吃水果了。我妈会把接近酸菜芯的那一部分,自己吃掉。那个时候,酸菜芯,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她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顾时抬手捂住了眼睛,他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顾时……”何逸群心疼的不得了,他不敢在听顾时说下去。
“何逸群,你就帮我照顾一下她吧,就当作是你弥补我的,好不好?”顾时的情绪低到了极点,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不到三十岁,还很年轻。
“顾时。”何逸群喝住了顾时,抱他入怀:“你不会有事儿的,不会的,别害怕,相信我,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嗯。”顾时小声应承着,靠在何逸群的怀里,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靠,也挺幸运的,在这个社会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顾时怪他,可以感激他。
顾时窝在何逸群的怀里,很快的就疲惫的睡了过去。
何逸群抱他到床上,盖了被子,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买菜了,他想让顾时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身边有人,家中爱,爱里满满的都是关怀。
☆、第18章
顾时家的餐桌上摆了满满的一桌菜,客厅里的茶几上也放了好几样水果,全部都是切成块,插上了牙的。
何逸群坐在床边看着睡着了的顾时眉头紧锁。他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上他的眉间,企图抚平眉间皱起的‘川’字。
“唔……”顾时扬起胳膊,拂开那只打扰他睡觉的手,睁开眼睛,看着打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
“去吃饭吧。”何逸群一点儿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而是半搂着顾时坐起身,拿来拖鞋,套在他的脚上。
“嗯?”
顾时睡眼惺忪,半露迷茫的歪着脑袋看着何逸群,然后又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嗯。”
秋天过后,白天变的越来越短,夜晚逐渐延长。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已经到处灯火璀璨。
顾时坐在饭桌前,何逸群盛了两碗米饭走过来,一碗放在顾时面前,一碗放在顾时旁边。
屋子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是碗筷的碰撞声,橘黄色的灯光中漂浮着饭菜的味道。
“谢谢。”顾时嗓子有些哑,他拿起筷子,窝了一筷子米饭放进嘴里。
何逸群盛了一碗汤递给顾时:“先喝口汤润润嗓子,会舒服一点儿。”
顾时接过汤,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末了还放下碗,还‘咯’的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嗝。
“慢点儿,别急啊。”何逸群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不禁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顾时咂咂嘴,回味无穷的夸奖起来:“还挺好喝。”
“喜欢喝?”何逸群给顾时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他的碗里:“尝尝这个。”
“嗯,喜欢。”顾时吃了一口何逸群夹给他的菜,点着头给出评价:“嗯,不错,有做厨师的潜质。”
看着顾时已经不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颓废,何逸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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