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他对龙天羽有愧,因为他不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家;他对龙妈有愧,因为龙天羽终不能如她所愿的和姚瑶结婚生子;他对爷爷奶奶、父母和哥哥有愧,因为要使家人平白遭受外界的非议……
他想和他在一起,有他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很高兴。只是一想起那样的高兴,是建立在那么多人的痛苦之上,他就无法畅快地笑出声。
累,真累,于他、于龙天羽、于所有和自己和龙天羽相关的人,都好累。
龙天羽听了易清给自己的回复,沉默着。
于他而言,只要能和易清在一起,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不是事,但要易清和自己一起吃苦受累,他心里又何尝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各自经历的一切,他和易清早就过了那个会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懵懂冲动年纪,生、死、离别一一亲身体验之后,彼此都成长为愈加坚强而稳重的自己,面对爱情会思前想后的自己。
“你按着你喜欢的生活过就行了,多余的事你也别管,以后我定期过来看你。”龙天羽躺到沙发上:“我不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但你也别想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
“随你。”易清进到卧室里,把门关上了,从房间里传出一声:“你早班的飞机我就不去送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知道。”
他从沙发上探起头,看见卧室的灯亮了又熄掉,这才从沙发上坐起来,在昏暗的客厅里一根一根地吸着烟。
明天就回去,并不是他本意,而是公司那边有一笔大单子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他已经拖延一天了,明天是最后的期限,必须得赶回去了。助理打电话给他商量订机票的那一刻,他在阳台上转身看易清躺沙发上闭着眼睛听歌,那一秒,他很想任性一把挂断电话,把手机从阳台上扔出去。钱再多,他也买不来易清此刻躺在沙发上时脸上露出的安逸。
要是爱情真能当饭吃,他想,只要易清待在自己身边,他就总不会觉得饿了。
不过,还是要走的,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只管伸手花钱的龙家少爷,龙氏集团董事长这个头衔注定他任性不得,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拿底下几千人的饭碗陪自己牺牲在他和易清的爱情上。
这就是成长,这就是现实,是心里的一百个舍不得不愿意,说出口的却只能是:“好,就订你说的最早的那班。”
龙天羽吸了大半包烟,更加的没有睡意,用电脑回了几封邮件后,看下时间,离出发去机场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小声地踱着步,良久,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走到床边,听易清平缓的呼吸声,然后很小心地坐到床边,把腿轻轻地放上去,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贴着易清侧躺下去了。
他侧躺在被子上,隔着被子小心地抱住了易清,脸轻轻地贴着易清的后脑勺,额头抵着易清细碎而柔软的发,鼻子以下的半张脸埋进易清的后脖颈里,终于在心满意足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里,易清睁开了眼,感受着从后脖颈处传来的热热的气息,还有龙天羽隔着被子紧紧抱住自己的手。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按着先前的姿势侧躺着,在黑暗里默声数着龙天羽的呼吸声,一、二、三……二十五、二十六……五十……
龙天羽关门离开的时候,易清没有起床看一眼,连道别都没说,只闭着眼,仍然维持着龙天羽抱他时侧躺的姿势,从卧室里听到房门“咔哒”一声轻轻地关上。
他从床上坐起来,望向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天,看一眼柜子上的闹钟,然后起身,进到厨房里煮了一壶浓浓的咖啡,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盯着茶几上那个半满的烟灰缸出神。
龙天羽只不过在这里待了小半个月,家里的每一处却都仿佛沾染上他的气息来,他躺过的沙发、穿过的拖鞋、刷过牙的牙刷、洗过脸的毛巾、刮过胡子的剃须刀……好似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久到房间里所有吃的用的都变成了两人份。
等咖啡煮好,易清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慢慢地喝光了,然后开灯,从房间里找了个收纳盒,将散落在房间各处,龙天羽用过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然后收到客厅不显眼的角落里。
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龙天羽的行李箱没带走。易清打电话过去问了,龙天羽回答地也很直接:“过一阵还会来的,没必要带回去了。”
他跟他说过的,再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回来就是真的还会回来。
易清把行李箱也推到放收纳盒那个角落里,望着墙上发出萤光绿灯光的开关,明明四处的门窗都关地好好的,客厅里也开了暖气,却觉得有寒风不断地从各处渗了进来,一下子,全身都凉了。
只不过和他相拥睡了几个小时而已,早已习惯了这边干冷天气的身子,竟然在他才离开的几个小时以后,就已经开始无比怀念起那份贴在自己的身后的温暖来。
他一边可笑着这么没出息的身体,一边裹着毯子在仿若冰窖的客厅里拿起茶几上剩下的小半包烟,点了一根,蹙眉抽着。
早知会有今日,当初毕了业就不该回去,自此再也不相见,也就不会有之后更多的纠葛和牵绊,也就不会,在这些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里,在此时此刻,心里涌出千万次想和他一起走的冲动。
不相见,不想念,一相见,分分秒秒念。
☆、第二百三十四章
龙天羽下了飞机还没走出接机口就看见张亮倚栏杆上朝自己挥手傻笑。
龙天羽一直走到他面前了,他还朝后面看着:“易……”刚想问,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转口,改口道:“清哥呢,怎么没看见他和你一起回来?”
“他没回。”龙天羽两手空空下的飞机,精神并不怎么好。
“那,你俩这是成了还是没成啊?”两个人朝机场的停车场走去。
“没。”龙天羽闷声应道。
“靠,不是吧,去了这么久都没搞定?羽哥,你那玩意是不是太久没用废了啊。”张亮咋呼着。
龙天羽扭头瞪了他一眼,开了车门进到后座:“亮子,你现在跟你家那位越来越一个德行了,满嘴跑火车,没个正形。”
张亮咳了一声,开车上路,车子从地下室驶出来后,他调整了下后视镜,从里看龙天羽,这回语气不开玩笑了:“到那边怎么回事啊,当初去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信心满满跟大伙保证,千方百计也要把清哥给拐回来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人回来了?”
“这事说起来复杂,一两句说不清,不说了。”龙天羽躺在后面,用脚踢了踢驾驶座的后背:“到了叫我一声,我眯会。”
“我店里还让人留了一桌热菜给你备着,杨一韩星他们都在,不去了?特意为了你和清哥准备的。”
“不去了,你直接往我公司那边开,等会还有个会议。”
“这是要化悲愤为力量了还是……”
“亮子你这碎嘴再贫一句。”
“得,你好好睡。”之后,张亮没敢再吱声,车子一直开到龙天羽公司了,才在他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我那喜帖你给到了没,清哥答应会来吗?”
“给了,他没说来不来,你最好自己再打个电话确认下。我跟他说话,还没你们有用。”
“唉,”张亮叹了口气:“那我到时提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嗯,我进去了。”龙天羽下了车。
没走几步,张亮又在身后喊起来:“诶,羽哥,易清他不会还记得以前我和杨子打他那事吧?!这,这很尴尬啊打电话过去。”
“你不敢打就让你家李景灏打,我帮不了你。”龙天羽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办公楼。
张亮开车回了饭店那边,刚打开包厢的门,里边就响起了尖叫声:“surprise!!!”接踵而至的就是满头满脸的香槟。
“擦,能看清人再泼么。”张亮拿起桌子上的一盒餐巾纸在自己脸上抹了抹。
“羽哥人呢?”杨一就是那个拿着香槟喷向张亮的人,此刻举着香槟瓶子,朝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着,一边还急哄哄得催促张亮:“亮子,你赶紧把门关起来,不然要暴露了,快点快点啊……妈的急死爷了。”
“你妹啊,别看了,羽哥没来。”张亮坐到椅子上,对着一桌子满脸期待的人说道:“清哥也没来。”
“我就说这餐太赶,人飞了十多个小时刚下飞机就拉人过来吃饭,换我我也不来。今天不来不要紧,明天咱再弄一场,弄场更大的,给他俩接风洗尘。主要还是给易清。”韩星把一直站着的杨一扯坐下来,点着他的鼻尖指责道:“就你和亮子会办这种没脑子的事。”
“明天怕是也办不成了。”张亮把杨一手里的香槟拿过来,倒杯子里喝了一大口:“清哥没和羽哥回来。”
这话一说出来,包厢里立马又炸开了花,大家七嘴八舌地全都冲向了张亮。
“发生什么事了?”
“清哥还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