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挠了你么?”杨真不耐烦地说,“验一验他手上的血就知道了。”
“没验。”余心说,“他一开始就说是我。说不出我名字,但是说了相貌。”
杨真站在这间小套间里,胸口闷烧着一把火。
果然,郑中和知道是余心打的,他一开始言之凿凿地说是余心,其实是赌一把。不是就罢了,就说自己没认清楚,是的话就好了,太好了——是余心打的,怎么都跟杨真脱不了关系。
然后等了两天,等人关饱了,又立刻推翻自己的结论,说天太黑了看不清。
他是在给杨真信号。余心这一次栽不栽,完全拿捏在杨真手里。
杨真的脸色变化几番,非常糟糕。这是他第一次到余心家里来,余心心里是挺高兴的,就是脸上有个伤痕,不好看。家里也没收拾,乱七八糟的,他觉得兴奋,又有些尴尬。
从窗台上跳下来,余心搓搓手:“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杨真心里转着许多个念头,一时没留意他说什么。
“生什么气啊?”余心见他眉头锁得死紧,问他,“给你出气,不好吗?”
“好个屁!”杨真怒道,“你懂什么!”
余心愣了一下,脸上的兴奋褪去了:“……对,我是流氓,流氓不懂。”
杨真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你说什么?”
余心站在他面前,比他矮一些,但因为拉开了些距离,所以不用仰头。
“我就是想帮你而已。”他平静说,“张叔骂我,彬彬和乔乔骂我,连你也骂我。我没什么本事,给你出气也不行吗?”
“您别。”杨真想到自己早就给郑中和埋好的陷阱现在一个都不能用了,就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不需要。”
余心退了几步,坐回沙发里。他的指尖有点儿抖,那根一直没点的烟掉下来了。背脊靠着沙发,劣质皮料承托着他,让他有了些力气。
他不知道杨真为什么生气,但他自己也在生气。
“算了。”余心低声说,“早知道你不需要我帮,我也没必要去惹这个麻烦。”
“我他妈说了要你帮了吗?!”杨真怒了,“你觉得这是个麻烦,我更觉得是个麻烦!你知道这能耽误我多少事吗!”
余心看着杨真,像是终于看到他那层冷漠、倨傲、温和的外皮下包裹着的真相。
“我知道啊。”余心挠挠下巴,眼睛斜到一边,“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话题转得太快,杨真没反应过来:“什么?”
“精英,企业家。”余心笑着说,“肯定是看不起我们这种小流氓的。”
杨真不出声了。
余心的话让他冷静了许多,让他想到自己一直跟余心玩的这个游戏。游戏没结束,他暂时还不舍得他结束。
“……乱想什么。”杨真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我没有。”
余心终于转头盯着他,笑着问:“那你为什么把我给你做的饭摔地上去了?”
杨真这回彻底愣了。
“老子不傻。”余心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小声说着,眼神又移到了地上。
☆、第8章
郑中和在病房里接待了杨真。
“断个手你也住院?”杨真冷笑,“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娇弱了?”
郑中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他脸上也伤了,没办法笑得很夸张,于是那微笑便显得特别讥讽。
杨真给他写了他要的谅解书,郑中和反复看了几遍,拍下来发给自己的律师,确定没有漏洞,才叠好收起来。
“可以了吗?”杨真问。
“可以了。”郑中和又给律师拨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自己终于想起来了,打他的那个人十分高大,讲话声音比较沙哑,还说了些诸如“欠债不还”之类的话。
这些证言和余心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完全撇清了余心的嫌疑。
郑中和跟律师商量了很久,确定了第二天去改口供的时间。挂了电话,他看到杨真还站在病房里,因为不肯坐,一直撑着拐杖,额上沁出了一些细密的汗。
“可以了吧?”这回轮到他问杨真了。
“可以。”杨真冲他亮亮仍在录音模式的手机,“你刚刚跟律师的电话我录下来了,如果明天没搞定这件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
郑中和点点头:“录吧。”
他知道杨真录音,所以电话里只说了自己想起了某些细节,至于为什么又改口供,一个字也没有提。两个都是精明人,一旦摆脱了推心置腹的关系,面对面讲话也要在心里斟酌十几次,不敢给对方留下一点儿发挥的空间。
杨真觉得真他妈累。他收好手机,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要走。
“杨真,你们街上那个黑道大佬是不是傻的?”郑中和突然说,“你一个月交多少钱保护费?”
“你想说什么?”杨真回头看他。
郑中和舒舒服服地坐着,像是在想什么,突然笑了笑。
“他揍我的时候还骂了我几句,大概是说我骗了你的钱不还,一分也没给你留。”他吃着碟子里切成小块的苹果,“杨真,杨老板,好笑吧?我骗你的钱?我一分没给你留?你的钱……不是,我们俩挣的钱,什么时候过我的手了?谁骗谁的钱啊?我他妈有这能耐,从你手里诓钱?”
杨真沉默片刻,说了句“没错”。
郑中和笑了半天,慢慢平静下来。
“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把所有的钱都冻结了,就给我留了个空壳公司还有十几万的外债,我也没说什么。”他咬了咬牙,“到此为止,行了吧?谁都不欠谁的,你也别再找我们俩麻烦。”
“……郑中和,你对那男的是真爱啊?”杨真笑问。
郑中和没理他,哼了一声。
“没事,我见惯了。”杨真倚在门边,阴测测地笑,“我俩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我真爱来着。”
他面目英俊,此时略微低着头,一双眼睛紧盯着郑中和,竟有了几分阴狠之意。郑中和身上一冷,再想说什么的时候,杨真已经转身走了。
杨真走出医院,站在路边打电话。夜已经很深了,他从余心那里揣着一肚子气出来,又在郑中和这里吃了一肚子气,但也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答应不找他俩麻烦。他是给郑中和留下了烂摊子,但郑中和想要的是他的命,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连续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交待了一堆事情,放下手机一看,快没电了。
医院门口总有出租车,他随手招来一辆,报了目的地就闭目养神。
杨真在想,自己在余心家里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气得忘记了自己要耍余心玩的初衷,忘记了自己一贯的伪装,甚至忘记了涵养。
他的反应很快,在余心揍了郑中和的时候立刻想到了接下来的每一步。火气就是那时候上来的。
杨真睁开眼,看着外头随着车辆速度不断往后流淌的灯火。
他潜意识里知道,余心这件事肯定是郑中和赢,因为他会为了帮余心而去写这份谅解书。
可是为什么他一定“会”为了帮余心,放弃自己报复的机会?
杨真想不明白这一点。
回到家里,他胡乱收拾了一下就睡了。一天奔波,他已经非常疲倦。
在梦里他回到了小学时期。在热热闹闹的运动场上,他看到刚刚结束男子四百米跑的余心一个人走在赛道上。余心拿了第一名,但碍于他四大天王的名号,班上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他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杨真拿着一瓶水,也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瓶水最后是否送出去了,杨真不记得了。他醒来之后模模糊糊地想起这个梦,觉得心里有点儿难过。
余心这人……其实也不是特别坏。他心里想。小时候谁没有做过错事呢?他还给余心打过几次莫须有的小报告,可余心甚至一点儿都不知道。或者,他小时候是很坏的,可是人会变,所以他这一次能够为自己出头。
杨真枕着手臂,在清晨的阳光里眯缝着眼睛。他的床靠墙,墙上有一扇窗。不知谁家养的鸽子出来放风,翅膀扑扑扑地扇,听着声音就知道很肥。
余心喜欢吃鸽子吗?鸽子多少钱一只了现在?
他解决了一件事,又继续给郑中和下套,心里轻快了许多,干脆起床,抄起钱包去菜市买菜了。
但这一天余心没有来。
之后的很多天,余心也都没有来。
杨真甚至没有在自己的门口见过余心。他逮住七婆的孙子问他们还捏不捏罐,小孩说捏的。在哪儿捏?在别的地方,这里那里,继续捏。
总之,都是两人碰不上的地方。
杨真又气又好笑。余心这是真生气了,他确实有些诧异。问到了捏罐的新地点之后,他决定去找余心。
余心蹲在墙边,嘴里叼着根抽了一半的烟,正在因为关不紧而日夜漏水的水龙头下给面前的十几个空易拉罐灌水。
杨真走到他身边,也学他那样蹲下。但才刚蹲下来他就觉得不行了,虽然现在不用拐杖,但这个动作还是超出了他的康复程度。他连忙又站起来,撑着墙,嘴里嘶嘶地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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