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安没有停下,可是白平听到了肖瑜的声音,惊讶地说:“临安,你们认识?”
赵临安轻声回答:“……不认识。”
他就这样跟着别人慢慢走远,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想要抓住什么,却没勇气,也没权利。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这里目送。
那一天,肖瑜愣在那里很久。
他其实知道,他和赵临安的关系就只能这样了。一个人默默地看,一个人静静地走。两不相干,概括起来,就是不认识。
记忆被拉回,肖瑜苦笑一声:“我和他一点都不像。”
赵临安唔了一声,这是赞同了。
“他长得白。个子小了一点。”肖瑜努力回想了一下,“有点娃娃音。”
赵临安不大愿意提起白平,说:“别说了。”
“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为什么选我当那种对象?”肖瑜轻声问。
他觉得自己的问题里带着期待。好像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让自己安心的答案,所以故意问这些有点愚蠢的问题。
赵临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皱了皱眉,道:“你在想什么?”
“……”
“你只是,暂时的那种对象。”赵临安的回答清晰而明确,“我不是说过如果只有一个这种对象,会显得很奇怪。”
肖瑜哑口无言,最终还是扯着嘴角笑:“对。”
“你不是也有喜欢的人?”赵临安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问道:“我和他长得像吗?”
肖瑜说:“一点都不像。他长得奇丑无比。尖嘴猴腮,鼠目獐头,虎背熊腰的……”
赵临安皱眉道:“够了。”
肖瑜忍不住笑出声。
“你耍我?”赵临安眼刀一扫,凉凉地说:“如果长成那个样子,怎么值得你喜欢他。”
“我觉得你在夸奖我。”
“没有。”赵临安平静地说,“你可是在拿我当替身。那人怎么可能长得不好看?”
肖瑜淡淡的笑。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坐下来谈话。平时约见的场所都是在宾馆,那地方赵临安不习惯,总是做完后匆匆就走。要是偶然在路上遇到了,见面也当做不认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还是头一次。
第四章
当晚,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的距离很远。
肖瑜静静的躺了一会儿。他觉得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目前的情景。好像向右靠近一点,就可以触碰到那人,可是即使是这么点的距离,却是永远都不能向前走。
肖瑜有点睡不着觉,就这样睁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突然不耐烦的说:“你为什么还不睡?”
肖瑜有点惊讶,声音是暗哑的:“你还没睡?”
赵临安转过头,黑暗中,眼神很是不耐:“你这样我怎么睡。都几点了。”
肖瑜老实地说:“我觉得我应该没吵到你。”
“哪有人像你这样?”赵临安说,“一动不动的,像尸体一样。”
肖瑜愣了。
赵临安说完,暗骂一声,伸手从床边拿起水喝了一口。
那是肖瑜特意放在那边,他觉得晚上赵临安会口渴。
肖瑜尝试着想向他那边靠近。赵临安发现了,不过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拒绝。
安静了一会儿,赵临安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小声说:
“赵临安,你就没有忍不住想要告白的时候?”
“……”
肖瑜没有等他回话,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很想做这件事。可是我太了解……我暗恋的人了。如果我说出口,我们所有的关系一定会立即结束。”
“我知道是我不够好。不能让他喜欢上我,是我没本事。我也不能强求。”
“我也很满意我们目前的关系。如果能维持住就好了。这样想来,我也没必要和他说喜欢。”
“……”
“我最怕的事情是我根本忍不住。万一……”
“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人。”赵临安皱眉道。他被肖瑜的碎碎念弄得很烦,也不想继续这种好像要长时间闲谈下去的场景,转过身看着肖瑜,认真地说:
“你没有那么差劲。跟他告白又能怎么样?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怎么能忍得住不告白?”
肖瑜摇头,低沉地说:“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我和你情况一样。”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病相怜,赵临安的声音温柔了许多:“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不知不觉的一直盯着他看。等到发现的时候,好像已经晚了。”
肖瑜低声叹了口气。
赵临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如实说道:“你的条件不错。专心去追的话,那人不会瞧不起你的。”
肖瑜听赵临安劝自己去追别人,心中五味陈杂,苦涩的说:“我可不敢。”
“你……”
“那我问你,”肖瑜声音轻柔:“如果你有一个同性朋友,突然向你告白。你会怎么做?”
赵临安毫不犹豫:“当然是断绝关系。”
“你看,”肖瑜淡淡地说:“你自己就是那种绝对不会接受的人。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一定会被接受。”
赵临安愣了一下,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和你喜欢的人又不是同类型。”
“你怎么知道?”肖瑜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肖瑜说的时候有些紧张,却只听那人平淡的回答:“我知道。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凶猛地追我。”
赵临安说的是他们还没当炮友前,肖瑜追了他三年。
肖瑜有些失望。他还是没听出来别的。
两人又沉默了。
“那你又为什么不和白平说你喜欢他?”肖瑜枕着手臂,轻声问。
赵临安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就在肖瑜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赵临安才慢慢地回答:
“你是对的。”
“……?”
“喜欢一个人,千方百计都要告白。因为那是忍耐不住的,”赵临安压低了声音:“但爱一个人,是绝对不忍心让他变成自己这样。你连告白都会觉得对不起他。只想让他一个人幸福下去。”
他的声线很好。压低声音的时候,让人听了就想要流泪。
肖瑜从没听过赵临安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不由得有些酸涩。
肖瑜偶尔会听赵临安提起白平。
只有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赵临安的面容才会变得比较柔和。
赵临安说他们十二岁就是邻居,然后一起上了相同的初中,高中。为了和赵临安上同一所大学,白平努力学习,在高三整整瘦了十多斤。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赵临安显得很骄傲。
肖瑜在备课的时候,偶然抬头想起这些事情。仿佛还能回忆起那天赵临安说这话时,眼神中出现的一抹得意之色,整个人好像被赐予了新的血液,突然鲜活起来。
等回过神来,上课铃都打响了。
今天的课程是在早上八点,这是一天当中的第一节课。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太早,教授副教授都不会选择这节课,只会让讲师在这段时间上课。
这其实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评了职称的人,学校会主动给他们办置距离学校较近的房子。而青年教师则几乎不可能买得起学校周围的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那么早上班,真的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
这几个月的实习中,肖瑜每天都要六点起床,搭地铁到学校,准备一下就要上课。
今天也是一样。
他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资料,快步从狭小的办公室走到教室里。
教室里安静极了。
学校设置早课的初衷当然是好的,有什么比健康的作息更重要的吗?然而事实和初衷肯定是违背的,选择第一二节课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打响了上课铃现在到场的也不足一半。
大概第二节课上课之前,还会进来四分之三的人来上课。
肖瑜没有点名,打开准备好的资料开始讲课。
每个同学都对着一张电脑,面无表情地打字。肖瑜习惯了这样的课堂,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授课。
他在学生时代是个好学生,但也只能称得上是好学生。肖瑜认真听课做笔记,却不能在论文中写出惊人一笔,平庸的得分,再平庸的毕业。
肖瑜也差不多麻木了,照着昨天准备好的讲义讲课。
“乐府以‘相和’、‘杂曲’为菁华,主要部分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里巷歌谣……”
然而他刚刚讲了十多分钟,连上节课的内容都没有回顾完全,只听‘碰’的一声,教室前侧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打开。
所有的同学都吃了一惊,朝门那边看过去。他们可不觉得上课迟到的人能够这么大胆地开门走进来。
肖瑜也有些诧异的朝那边看过去,原来门口站着他实习期间的负责人。
赵教授好像心情不佳,看了看肖瑜,冷着脸:“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他转头就朝外面走去。
肖瑜皱了皱眉,心想这还在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