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转过身向着颜路几人笑:“好久不见了。”
漆黑的场中,好像空气都在这刻凝结,无数双眼睛如探照灯般毫无掩饰地看向了这边,灼热万分。
顾无勋笑:“那倒未必。”
言外之意,在你们眼里长久的时间,对于看不到你们的我,可是无比舒心,恨不得更长越长一些的。
张青远的脸登时有些拉不下了,江越便出来抢白:“能再和顾影帝一较高下,是我的荣幸。”
“江公子‘拼尽全力’的势头实在猛,只怕无勋有些扛不住。”
颜路冷冷地回。
话不投机半句多,嘴炮技能没点满的江大公子和张大导演愤愤地坐下,决定用事实来打那群盛气凌人的人的脸。
至于觉得有没有打到……就是颜路几人的事了。
在还不算开放的c国,同性恋依旧是个拿不上台面的东西,连在向来以开放着称的m国,里波尔都曾劝诫过顾无勋不要太过火,更不要提c国了。
尤其是,金鸡奖作为一个由中/央直属文艺部督办的评奖会,间接性地就反映了国家的政策和思想。更倾向于守旧的政治家们,是绝对不会容许有同性恋这种“病态”思想的明星出线,从而引导起这股潮流的。
而且能预料到的是,从今以后,楚霁要再想在“上面”为这两人谋福利铺路,都变得不可能了。
这就是江越他们的真正目的,不管用了什么手段,他们终究是打败了颜路,打败了顾无勋。
再加上之前张青远和颜路因为《鸢与暮》而闹得满城皆知的事,可想而知的是,颜路如果在《鸢与暮》上失败,败给了之前败在他手上的张青远,外界对他的评价会低到一个什么程度。
“姜还是老的辣,颜路和张青远,根本没有可比性。”
“凭着人气和后台抢去了《鸢与暮》有什么用?我们张老爷子随随便便拍的一部电影就比你们精心准备的要强!”
“打脸!当初是谁说颜路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这就是你们的后浪?”
“深刻的觉得《鸢与暮》当初就不该给颜路,就是应该张导来拍!”
“颜路滚出c国导演界!卖脸的小白脸!”
……
墙倒众人推,跟风黑不就是如此。
你成功时只看得到赞扬,失败时就只见了诋毁。即使颜路对这些虚名向来都不太在意,这时候看见也难免有些心累。
当舆论已经被媒体人操控,成为他们手中驯养的恶犬,它就失去了它诞生之初原本的意义。越庞大,越厉害的家伙,越需要制约,而当制约越多,就越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
每个人在接收讯息时都需要仔细辨别,好的坏的,想听的不想听的。媒介最大的坏处,就是把我们想听的美化了无数倍,又把我们不想听的丑化了无数倍。
“路子,别气,电影还没有上映,最终结果也不止如此。回去后咱们就拍《战原》,好好拍,哥哥给你拿去戛纳!这破中/央奖,咱不要了!”
楚霁也气的牙痒痒,摩拳擦掌的,完全也把这个失利当成了他光辉人生中不可磨灭的耻辱。
颜路却摇头,神色有些恹恹地:“我想……我现在拍不了《战原》了。”
第90章
星影首席导演因为征战金鸡奖失利,而一蹶不振,拒拍电影的消息一经传出,外界哗然一片。纵观下半年的电影界,这一出接一出的,可堪比宫斗。有好事者认真总结了一番,星影,或者是颜路,便成了其中最大的输家。
一时口诛笔伐,千种恶心,万般恶语,全是对着颜路来的。
顾无勋气得肺都要炸了,楚霁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内场失败,他们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场外援助。
这天,闭关在家思考人生颜路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落款人是里波尔·卡特。
顾无勋很识相地走出了书房,三分钟后,又给他送去了一杯热咖啡。
这封信写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他们能知道的是,和里波尔聊完的三天后,颜路带着一书包的资料去了公司。
“你终于想通要开始拍电影了?!”楚霁喜不自胜,从办公桌里掏出一摞合约来:“喏,场地班子什么都给你联系好了,只等开机!”
跟在后面的顾无勋笑笑不说话。
颜路把合约理了理又推回去,道:“我现在还拍不了电影,拍不了就是拍不了。”
“为啥啊!”
楚霁气了:“你闭关几天不就是想思考一下人生寻找一下灵感从失败中走出来么?一个金鸡奖真的把你打得一蹶不振了?”
顾无勋拍桌子,眼神恶劣:“喂喂喂——说话注意点!”
被吼的老板当即不服输地瞪了回去:“看看你们俩现在这样儿,loser!”
“loser”影帝捋袖子准备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被嘲讽者的愤怒,却被自家牵着绳子的大猫拎了回去:“安静点,听我说,你跟一个狂犬病嚷嚷什么!”
楚霁:……
他好气啊好想拍死这只死猫。
失去了摇钱树功能的猫就是不会抓老鼠的死猫,懂?!
“我‘现在’还不想拍电影,是因为我没有把握把《战原》拍到最好,可以说是金鸡奖失利给我的鞭挞,也可以说是我突然对自己的不自信,我需要换条路走走,来提升自己。”
楚霁嘟囔:“你们搞艺术的全身上下都是理由。”
颜路:“什么?”
楚霁:“没什么,你需要放多久的假?需要去哪几个国家旅游?”
颜路:“……”
“你没有认真听我说吗?我要换条路走,并不是去放假和旅游。”
换条路和换种心情不就是想翘班工费潇洒吗?楚霁嗤之以鼻:“别掩饰了,岑桐每次犯懒了都这么说。”
颜路一时无话,顾无勋嗤笑两声,拎着颜路背着的书包领就往外走:“那算了,既然楚总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出去潇洒吧,这破专辑什么的也不要出了,费脑。”
楚霁刚想说颜路翘班可以,你可不行,必须连着颜路少赚的份给全圈回来,突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赶紧冲上去挡住了门:“等等……给我仔细说说,出专辑是怎么回事?”
颜路回:“字面意思。”
还是里波尔点醒了他,他的迷茫和困倦,皆来自于未知。仅仅是灵光一闪,并不可能造就一部伟大作品的诞生,其后的耐心打磨,尽心雕刻,才是重中之重。
自他重生起,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拥有比别人更多一世的阅历,他经验丰富,手法老道且圆滑,但也正是如此,他失去了面对未知的兴奋和冲劲。
这是可怕的。
每一个艺术家都应该像个疯子,对于未知有着无限的热爱,病态地执着于特立独行。
里波尔让颜路试着找到他自己,他这三天想了又想,发现他根本忘记了一味模仿和依靠经验行事前的自己在哪里。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前?
反正不在这一辈子。
所以他准备,沿着他上辈子的轨迹,再走一遍。
楚霁一脸懵然而又隐隐透着兴奋地问:“专辑?你要出新专辑?给谁出?”
回答他的是顾无勋又重重的两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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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歌对于颜路来说,是一件令人非常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只要想着,上辈子没能送出去就在半道被人截胡的专辑,这辈子居然还能重新再来一次,而且被赠予者就在自己身边,帮助他修改其中每一个细小的缺点,这个过程便完全变为了享受。
只可惜这种好日子不长久,身为影帝也身为艺人,顾无勋并没有这么多时间来陪着他,在没有顾影帝的时候,颜导或者说颜作曲,通常都是醉心于谱曲的。
整个专辑在他脑海里早就有了形状,与上辈子截然相反的,却又同出一源的。
他对顾无勋的了解,再也不是上辈子的雾里看花,浅尝辄止。
初步设定,新专辑一共收录八首歌,一首主打歌曲,两首经典歌曲,其余有突破风格,也有沿袭风格,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因此,也需要团队的协作。
动用的是专门给岑桐服务的最高规格,这小妮子最近没事做,嗅着味儿找了过来,做一个廉价的试音员。
说廉价,乃是因为雇佣费就是颜导一顿公司食堂而已,零售价十二元整。
一个多月的时间,八首歌已经有四首成型,还有一首在雕琢中,进度不算慢,但也绝对谈不上快,为此,楚霁都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鸢与暮》最终审核已过,正是投入放映的时期,逼着原本想留到暑假档的张青远也不得不提快了日程。但是遗憾的是,作为一部照文艺片规格来拍的古装巨制,与原本就有着粉丝基底,舆论度更上新高的新定义武侠片,在票房上,根本没有多少可抗争的余地。
也有不少粉丝开始冒头,为颜路说话、抱不平,但这没有什么意义,就像猛虎手掌下努力挣扎的羊羔。
虽说票房也能证明一个导演的能力,但如果不是像里波尔那样,便只能靠奖项来说话。
而颜路差就差在,他每次都与这些完美错过,这是对手用来抨击他最重要的一点。
谁能想到贡献了这么多部经典著作,知名度如此之高的颜导,实际上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重量级的导演奖项,一个都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