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颜路那一眼定的原地,像失了魂一样的顾无勋。
他觉得颜路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误会了什么。
跟在颜路后脚上车,才驶出摄影基地,就迫不及待地压向了他,两只爪子狠狠攥住他的,急切道:“我刚刚,刚刚又是入戏太深了,我没想要冒犯你的,路。”
“剧本上没有你……亲我那段。”
言外之意是,入戏太深还带改剧本的?
这些措辞顾无勋早就想好了,只等颜路发问,他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剧本是里波尔站在他的立场上写出来的,而我是站在唐的立场上,我就是唐,我知道我在那个时候该做些什么。”
颜路想说你该做的就是又亲又舔?可是这句话太挑战他的羞/耻度,他说不出口,于是在这个话题上,他就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主宰地位给让了出去。
“就算你是唐,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来。”
“所以我是站在顾无勋的立场上去做这件事的。”
“……”
颜路觉得接下来顾无勋要说的话非常之危险,反射性地想要收回被他死攥着的手,却无果,整个人都陷入了焦灼中。
然后顾无勋就开口了。
“你不要想着逃避,我猜你也有所察觉。”他慢慢地靠近,再一次将颜路抵上了车门,压低了嗓音,道:“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不是朋友的那种,你知道吗?”
啊啊啊啊啊啊!他说了说了说了!!!
颜路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不知名的亢奋状态,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大脑却淡定地很,甚至还有些消极。
这时汽车又再一次驶进了隧道,黑暗瞬间将他笼罩,危险如丝如缕渐渐缠绕住他,顾无勋一双黑亮的眸子在车外壁灯的反射下亮得惊人,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光泽,缓缓地向他逼近,再逼近,直到他灼热的呼吸打到了他的脸颊,鼻尖触碰到他的,眼睫一眨一眨几乎近在咫尺。
他的心却瞬间静了下来,叹息一般的声音在顾无勋耳畔响起。
“你的病,是不是还没好?”
如一盆瓢泼大雨,夹杂着深秋刺骨的寒风当头浇下,将他一腔热血尽数浇灭,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处筋骨血肉都在叫嚣着“冷”。
冷完了之后,从心头又延伸出一缕火,名为愤怒的火,霎时游走全身,他攥着颜路的两只手更紧,几乎要将它捏碎。
“我喜欢你,你他/妈说我有病?”
即使是在黑暗中,那双湛黑的眸子深处的血红依旧清晰可见,合着他阴森而又愤怒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中逃脱出来的力度,交织成一种极端恐怖的状态。
颜路发现,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可是……哪儿错了?
两只手腕已经将近麻木,他感受不到疼或不疼,周围的气氛令他畏惧,干脆难耐地偏过头去,闭眼。
在顾无勋眼里,这就无异于默认和嫌弃了。
他觉得心里的那缕愤怒好像突然断了,断在他心坎里,汩汩的鲜血往外流着,逐渐漫过了他的双目。
他想仰天长啸,却终究只能凄惨一笑,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
“我说我喜欢你,你却只把我当笑话,还要带我去看病。”
“颜路,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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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勋的那番话,说对颜路没触动是假的。他大半辈子都是顾无勋的粉丝,早就习惯了以他的喜怒哀乐当做自己的心情标准,顾无勋那个表情太让人心疼,他的那句话也太掏他心窝,让他的心也像是被密密麻麻丝丝缕缕的细线网住、撕扯,动辄便呼吸困难,心痛不已,仿若得了什么绝症一般。
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完全就是因为自责和心疼而已。
他痛恨将顾无勋伤害至的金世,然而一转眼,他却成了伤害顾无勋最深的人。
即使,他并不是特别清楚,他怎么伤到了他。
重活一次年龄加起来都差不多有50岁的颜路,实际上还是个感情缺失者而已。
那一路,顾无勋就已经将表情整理的很好,到最后下车,在酒店里吃了晚饭,上楼。从头至尾表现得十分平常,然而细究却又令人惊悚。
因为他居然,没有和颜路说过一句话!
所有人都用发现新大陆的目光看着他,令他原本就没多大的胃口更小了,放下刀叉后也上了楼,在经过顾无勋的房门时顿了顿,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了一会儿剧本后翻开手机,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分别是楚霁陈远岑桐,还有楚霁的几条未读短信。第一条写的就是心理医生的号码,他复制出来存住,又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回了楚霁的短信。
楚霁这个人瞒不住事,看岑桐和陈远的几个电话他就知道这两人应该也知道了,刚回过去一条短信,对面马上就又回了一条,语气像是岑桐的。
他便就着这一个号码将三个人都聊了一遍,等到事无巨细全部报告完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去浴室好好泡了个澡,站在通风口吹干头发,还是忍不住打了那个新存住的电话。
第二天,顾无勋依旧没有主动来找颜路说话,颜路亦然巍峨不动。他的戏份已经结束,现在只要跟在里波尔身后观摩,偶尔他想要指导的时候凑上去听一下就行,更加没了和顾无勋接触的机会,即使是在一个剧组,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好像比一个身在m国,一个身在c国时还要远。
里波尔一度担心顾无勋这个状况会影响到他的正常拍摄,但影帝到底是影帝,不管心里多不痛快,下场以后表情多难看,一旦到了镜头面前,他就是唐。这让里波尔很是欣慰,又很是着急,再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眼神总是不自觉瞟过去的小弟子,他又觉得心塞了。
和顾无勋对完上午的最后一段戏,莱尔拿着一瓶水坐到顾无勋身边,又觉得挨得近了,有点儿冷,不自觉地挪远了些,才道:“你……还好吧?”
顾无勋没说话,莱尔觉得有些尴尬,借着喝水的动作朝另外一边凑堆看着他们的莉迪亚挤眉弄眼,又酝酿了会儿情绪,接着说:“和安……路没谈妥,吵架了?嗨,不要这么悲观嘛,一次不行就两次呗,你这样生气哦,很容易被别人抢先的。当然我不是说我,虽然我喜欢安吉拉,但是谁叫你已经是我兄弟了呢?c国不是有句话叫‘朋友的妻子不能抢’吗?但是我不保证其他人……”
顾无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句话终结了他的口水冲击。
“我告白了。”
“嘎?”
莱尔愣住,又眨巴眨巴眼,一拍手:“勇士啊!最后怎么着?看情况我安吉拉拒绝你了?”
“比拒绝还惨。”
“他心里有人了?不会是我吧?”
顾无勋“重重”地看了他一眼,眼刀子锋利地能刺穿他的大动脉,莱尔很怕死地缩了缩脖子,示意他继续说。
“他叫我去看病。”
莱尔:“……”
“而且看情况,医生马上就要到了。”
金发碧眼,五官却柔和温顺偏东方的男人戴着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镜,在影视基地外遭到了拦截,于是他掏出了手机,一通电话喊来了颜路,跟在颜路后面进来了。
视线在露天摄影棚里转了一圈,碧蓝的瞳子里漾出惊奇的光,然后定在顾无勋身上,与他遥遥相视。
跟里波尔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后,征用了一间休息室,颜路将人带到顾无勋面前。
顾无勋的心都要滴血了,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真认为我有病?”
颜路眼神四散游离着,不与他对视:“就当复诊了。”
“复诊……呵呵……”顾无勋伸手,扣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向他,嘴角和眉眼勾起的弧度异常危险。
“如果我真的好了,你不要后悔。”
第60章 交易
“又病了?”
金发男人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过,似乎是在坐着病例记录。
可这实在……简陋地很。
顾无勋却见怪不怪,听不清情绪地应了声:“醉酒的人都不会说自己醉了。”
“胡说,我就是。”
“……我没病。”
“哦,有病的人都不会说自己有病,继续。”
“今年6月在c国举办的全球应用心理研讨会。”
“嗯?”
“一个受邀名单,你帮我做件事。”
“名单?你以为我没有吗?”
他还真没有……
良久以后,将手机锁屏收起来的金发男人坐正,十分诚恳地开口:“要帮什么,您请开口。”
这样的谈话氛围才是他想要的嘛~顾无勋眯眼:“等下路会问你问诊结果。”
“好的,我知道,您没病,他才有病。”
顾无勋声音一冷:“他没病。”
“……好,我有病。”
“我也有病。”
“你有病。”
顾无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立马改口:“您实际没病,是被逼着有病,被逼的。”
顾无勋这才点头:“他希望我有病,我就有病,他希望我没好全,我就没好全,这些话不用我教你说,你装模作样给我开点药就行。”
“钙片,维e?”
“随便。”
“好嘞,一疗程随便。”男人的表现十分之狗腿,末了,眨巴眨巴眼睛问:“我可以知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