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逢敌手 (千绮夏)

　　黎暄差点被这小屁孩给绕进去，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季瑜沉稳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你们俩在聊什么呢？”
　　小宝立马放下了捂住脸颊的小手，屁颠屁颠的跳下沙发，一溜烟的抱住季瑜的腿，正准备告状，余光看见黎暄寒光一闪的眼神，顿时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只是呐呐的喊了一声：“季叔叔……”
　　季瑜弯腰抱起黏人的小宝，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与世无争的黎暄，笑道：“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这么快就有话题聊了。”
　　黎暄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龟缩在季瑜怀里的小屁孩，咬字清晰道：“还好，我比较喜欢安、安、静、静的小孩。”
　　缩在季瑜怀里的小宝打了一个寒颤，愈发的把头埋到季瑜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季瑜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恍然大悟道：“小宝是困了吗？洗完澡就去睡觉吧。”
　　小宝委屈的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想哭又不敢哭，只是瓮声瓮气的点点头：“嗯！”
　　……
　　把小宝洗得香喷喷又热了牛奶哄睡着后，季瑜这才顾得上今天有些反常的黎暄。
　　他也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与其说是看起来温吞迟缓，倒不如说是习惯性“装傻”而已，这也是金牛座的一大通病。
　　通过黎暄一连串的反应，季瑜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到底在担忧什么、不安什么、戒备什么。
　　季瑜走到黎暄身边坐下的时候，对方正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着频道，关掉了大灯的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屏幕反射出的花花绿绿的光芒映衬在黎暄雪白的脸颊上，在这迷幻的流光下，愈发显得五官漂亮、表情冷淡的黎暄落落寡欢、闷闷不乐。
　　季瑜从黎暄手里拿过遥控器，摁下了开关。
　　顿时，客厅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落地窗外朦胧的月光影影绰绰的投射进一片清冷的影子。
　　在这轻纱似的月光里，季瑜低沉的嗓音宛如一声温柔的叹息：“小宝他是我朋友的儿子。”
　　始终没有说话的黎暄静了片刻，忽然伸出小拇指，又勾起大拇指，看不清表情的问道：“哦，是这个朋友还是那个朋友？”
　　季瑜伸手握住黎暄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平，无可奈何的说出真相：“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黎暄，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女人。”
　　黎暄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季瑜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才不至于当场失态：“……所以之前你都是骗我的？”
　　季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黎暄指的什么，不由哑然失笑：“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自己喜欢女人之类的话吧？”
　　一直以来，都是黎暄会错意了，季瑜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性取向，再说，一个没有身经百战的直男又怎么可能拥有那样高超而娴熟的技巧？
　　黎暄又岂会想不明白这些早已显露迹象的条条道道，只是从未挑明戳破而已，如今被季瑜自己主动说破之后，除了生气懊恼之类的情绪以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季瑜见黎暄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气狠了，适时地做出让步道：“好啦，之前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黎暄还是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只是从季瑜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悄然翘起的嘴唇：“所以你赔礼的方式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季瑜在黑暗里无声的笑了起来，抬手一把揽过黎暄线条流利的肩膀，捧住对方那张讨厌的可爱的脸庞，深深地吻上了那张总是伤人伤己的浅红嘴唇。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缓慢又煽情的交换着彼此的吐息，情到浓时不知不觉便轻而易举的勾起了难以餍足的欲/火，唯有对方的身体才是那不二的解药。
　　季瑜的手指刚刚拆开了避孕套，就听见另一头客卧里隐隐约约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躺倒在沙发与季瑜身下的黎暄皱了皱眉，眼眸里的欲/望稍稍消散了几分，不悦的冷哼一声，从季瑜手里抢过避孕套丢到沙发旁边的垃圾桶里，暗哑又性感的嗓音抱怨道：“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季瑜抬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裤，从沙发上扶起快要陷进去的衣不蔽体的黎暄，拿起一旁的衬衣递给他，说：“我过去看看。”
　　

☆、第四十五章

　　季瑜走进小宝的房间的时候，借着床头小夜灯微弱而柔和的光芒，看到床上的空调被隆起堆成了一个小山包，而之前所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便是从这个“小山包”里传出。
　　“小宝，怎么了？”
　　季瑜走到床边，轻轻地隔着空调被拍了拍颤抖不已的那团形状，“呜呜呜”的哭声停了下来，小宝湿漉漉的狼狈小脸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揉着像极了兔子眼睛的发红眼眶，打了个哭嗝：“季叔叔呜呜呜呜呜……”
　　嫩嫩的小脸蛋上完全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又是泪水，可怜兮兮得犹如被遗弃的小奶猫。
　　季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小心翼翼的把不断抽泣着的小宝从被子山里抱出来，在床头柜上拿了几张抽纸，一边动作轻柔的替小宝揩掉眼泪，一边温柔的关心道：“是做噩梦了吗？还是想家了？”
　　小宝稍稍缓过神，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抱住季瑜的脖子，用快要让人心碎的稚嫩嗓音哭哭啼啼道：“呜……我梦见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宝宝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季瑜愣了一愣，之前看到小宝无忧无虑的模样，还以为是因为小孩子年纪太小所以并不懂得父母离婚的含义，又或是林淼并没有告诉小宝大人之间的事情。没有料到原来那般没心没肺、懵懵懂懂的样子都只不过是白日里的一层脆弱的伪装罢了，到了午夜梦回之时，才会暴露出不为人知且难以启齿的伤心一面。
　　他不禁回忆起当年得知父母即将协议离婚时的心情，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家庭从圆满走向破裂，但是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难以接受，这也是由季瑜独立又坚韧不拔的性格所决定的，更何况当时已经是高中生的季瑜，学业上的事情都快要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抗议父母的决定。
　　在他知道，就算抗议也无效的结果之前，早早便明智的选择了放任不管的态度，一副“你们开心就好，我无所谓”的姿态。明明是季母主动提出的想法，却在看到儿子顺从、冷静的态度后，反而抱怨起对方的无关痛痒、冷心冷肺，一边这样说着诸如“阿瑜真是冷血”之类的话，一边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办理了离婚手续，奔赴向属于自己崭新的美好的明天。
　　小宝毕竟还是一个上着幼儿园的小孩子，放在成年人中都无法坦然接受的事情，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最需要大人关心爱护阶段的小孩子来说，父母感情破裂而走向离婚这件事，更是无异于家里的天塌了下来。
　　季瑜闭口不提小宝伤心的源头，想了一下，转移话题道：“明天季叔叔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坐在季瑜怀里情绪低落、哭哭叽叽的小宝听到这话，突然呆住不动，大口喘息的小嘴更是合都合不拢了。
　　季瑜见小宝没有说话，换了一个话题：“嗯，如果小宝不想去游乐园的话，去动物园怎么样？还是小宝更喜欢水族馆？”
　　小宝摇了摇头，终于破涕为笑道：“我想去游乐园！”
　　季瑜擦了擦小宝还挂着泪珠子的眼眶，轻轻地把他放回床上，抖了抖被揉成一团的空调被搭在小宝圆圆的小肚子上，温柔的威胁道：“想去游乐园的话，现在再不睡觉，明天就起不来了。”
　　小宝闻言，猛地闭上了睁得圆圆的大眼睛，漆黑的睫毛颤抖着，惹人怜爱的模样。
　　季瑜替他掖了掖被角，撑着头侧躺在他身边，小宝偷偷摸摸的用眼睛睁开一条缝，立马就被季瑜逮到了个现行：“睡觉可以睁着眼睛吗？”
　　小宝委屈的抿了抿小嘴：“……我只是想看看季叔叔还在不在。”
　　季瑜知道小宝在担心什么，不由轻声哄诱道：“在你睡着之前，我都会陪在这里。”
　　得到了这样承诺的小宝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呵欠，终于乖乖的闭上了哭累了的眼睛，再次沉入梦乡，只是这一次，梦里只有旋转木马、碰碰车五光十色的影子，那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游乐园。
　　季瑜看小宝睡熟了后，这才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带上了客卧的门，回到了黑漆漆的客厅里。
　　抬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关节，等到季瑜走到沙发边的时候，才发现黎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困得睡了过去。
　　意识到对方也许一直都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自己的季瑜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咽下喉间的话语，微微弯下腰，毫不费力的便拦腰抱起了并不怎么重的黎暄。
　　等到季瑜把黎暄放上床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贵公子皱了皱眉，眯起眼睛看向季瑜，只是咕哝了一句：“真够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