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柏尘信中叫鸾梧去的地方?柏尘就住在后山?
在惴惴中,还没等她往不太靠谱的方向猜想,就见石子路走到了尽头。
一座庭堂坐落在那儿。
庭堂修建得十分气派,堂前立了棵桃花树,风一吹落英纷飞。庭堂的正中央则挂了块匾,上书“小檀室”三字。
祝枝寒觉得这三个字有些熟悉。
在她昂着头看牌匾的时候,鸾梧也立在这栋庭堂面前,抬头望着。
只是比起祝枝寒单纯的好奇,鸾梧的情绪要更晦暗、更复杂。
在鸾梧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祝枝寒终于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眼熟。
最初重生的时候,祝枝寒为了取得鸾梧的注意力、成为鸾梧的徒弟,曾经以鸾梧心中的秘密要挟。
那些秘密语焉不详,是祝枝寒从话本里勉强读来的,其中有一个就是“小檀室”。
不会就是这个……
现实没有给祝枝寒纠结的时间,鸾梧走入小檀室,祝枝寒便被一股吸力吸了进去。
也因此,她看到了鸾梧的所见。
这小檀室的内部,比外面所见要更广阔。
如果用什么来形容,说它是一个芥子空间更合适。
在这芥子空间中,里面的摆设布置有普通檀室的书案、架子、藏书,但在这些之外,往四周看去,还有一个透明的、四面环状的壁。
鸾梧走进门中,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自动阖上,那壁便也严丝合缝起来。
而让祝枝寒觉得头皮发麻的并不在于此,而是……
在那壁之外,许许多多条巨大的、金红色的金鱼摇晃着尾巴,围着她们这一方地界,游来游去。
乍一看,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鸾梧有了动静,祝枝寒才回过神,在心里嘟囔:这檀室到底是谁造的?也太压抑了吧……做这个的人肯定是个心理变态……
“你来了?”某个书架的后面,传来柏尘的声音。
鸾梧立在原地未动,神情漠然。
柏尘自书架后走出来,坐到藤椅上,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茶:“听说你今日对倚林动手了?”
柏尘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说话。”
鸾梧垂着眼:“是他打伤了屠萌……”
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在这么诡异的环境里,祝枝寒这个局外人都不由吓了一跳。
柏尘把茶杯掷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我在问你这个吗?你只需要说,是,或者否!”
鸾梧:“……”
柏尘道:“我知道了。”
她从藤椅上起身,走到鸾梧面前,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我就知道,你是个怪物,你控制不了伤人的心!”
鸾梧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疯狂的女人。
柏尘却不看她,只是看着四周那些游动的金鱼:“你看到这些小家伙了吗?”
鸾梧没有回答。
柏尘也不需要她回答:“你,与它们一样……一样!”
说着,她哈哈笑起来,也不知道得出这个结论后,她是伤心还是难过。
她就这么笑了一会儿,笑得面容都扭曲了,这才闭了闭眼,柔声说:“我的乖徒弟,去。去取师尊的藤鞭来,嗯?”
祝枝寒头皮一麻。
她想不到,曾经话本里提到的要素,在这个地方集齐了。
她也不难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忽然觉得恶心。
屠萌被欺负的时候,她这个师尊不见管,鸾梧替师妹出头,倒是方便她把帽子扣在鸾梧头上!
祝枝寒当然也知道,对于一个神智不太清醒的人来说,有着怎样的逻辑,做出什么事都不叫人意外。
但……她就是很,很难受。
她的胸膛像是有着什么在冷冷的燃烧着,这种感觉让她不由细微的颤抖起来。
她甚至都快忘了这是在某个过去的记忆里,她是无法干涉改变的。
她只是在想:我要阻止,我必须要阻止。
在这些念头空前炽烈的时候,她的眼前一黑。
有点像是她跳入通往魔域的通路后,失去意识时的感觉。但是与那时不同,那时她是往下坠的,此时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往上浮。
就像是穿过了一层膜。
耳边的静寂蓦地破碎,她听到了呜呜的风声,还听到了砂砾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蓦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令她回绕梦牵的面容映入眼帘。
鸾梧温声说:“你醒了。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枝寒此时仍旧被先前的情绪浸透,她沉默不语,只定定地盯着对方。
片刻后,她坐起来,猛地抱住鸾梧,手臂收得很紧。
她想:我要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着这个剧情卡在一半不好,就多写了会儿,两更合一起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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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祝枝寒紧紧抱住鸾梧。
她嗅到了鸾梧的味道,有檀香,还有血的腥锈。
这两种本该割裂的存在,此时微妙的交融,就像鸾梧这个人——宁静与杀伐同在,向死与向生并存。
长久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鸾梧总是表现得那么矛盾,为什么那么厌憎魔,又为什么刻意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因为她的出身,更因为师祖柏尘。
幼时的经历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祝枝寒也是小时候过得不那么好的人,所以她能明白。
缺少了什么,便想要在余生加倍的找回来,而一旦有个人在你耳边灌输一个观念,那么即使不认同,即使再有心对抗,也难免留下烙印。
柏尘的话把鸾梧往下拖,拖到泥沼里,但生物都有想活、想往上走的本能。这种本能让鸾梧不断地锤炼自己、恪守本心,挣脱过去的烙印。
这样两种完全相反的力量,塑造今日的鸾梧。
只是祝枝寒不明白,以小时候的鸾梧那桀骜不服输的性子,在如今为什么会笃定,自己注定摆脱不了宿命呢?
哪怕祝枝寒没有带来‘剧透’,鸾梧对自己的未来,也一直是悲观的。
后来一定发生过什么。
祝枝寒定了定神。
心有余悸的感觉渐渐褪下去,五感回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抱了不短的时间。
——!!
她指尖颤了颤,触电似的分开,垂下眼,默默拉远一段距离。
“我其实,不是……”不是因为那个缘故才抱的!
她还记得,自己和鸾梧处在怎样尴尬的关系中。
那次失败的变相告白,使得她与鸾梧成了一对不太纯粹的师徒。
理应避嫌的。
“不是什么?”鸾梧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祝枝寒听着鸾梧的声音,总觉得没有了之前那种刻意疏离,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就像……纵容着什么似的。
她闭了闭眼,把这种不靠谱的想法甩开:“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那些记忆碎片里的时候,祝枝寒对这段‘不该有’的感情便不再那么执着了。
当然,这种不执着,不意味着她不爱——正因为她太爱了,所以她不再贪求。
一般而言,付出之后便会企盼回报。
付出关怀后希望对方有回应,付出爱希望对方回报同等的爱,意识到没有机会就及时撤手——这是本能赋予自身的保护。
祝枝寒曾经也是这样的。
所以在表白失败之后,她便计划着远离,自尊不允许她再赖在鸾梧身边。
但……偏偏她看到了。
透过强大的、光鲜的、无坚不摧的表面,她看到了背后那深陷的泥沼。
如果连她都走了,鸾梧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单单想到这样一种可能,便感觉心脏有些绞痛。
原来爱到深处,是真的会放弃原则的。
在鸾梧面前,祝枝寒垂着眼,心道: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
祝枝寒不可置信抬起眼,几乎失声:“什么?”
气的。
她都在心底默默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了,不戳破不点明,煞费苦心,为了让两个人的气氛维持在比较平缓、不尴尬的位置。
鸾梧你是木头吗?
一定要刨根问底吗?
鸾梧却看着她,猩红的眸子里满是认真:“我不知道,你也不必解释,因为你可以……”
话未说完,祝枝寒眼前一红。
不是什么修辞,是她真的看到了一片红。
有个圆滚滚的东西在她的面前跳来跳去,几乎遮挡了视线,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咳。】
祝枝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次不是在脑海,而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