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可精明了。还有比并肩作战更能体现诚心、更能增进关系的事吗?
这是一个等着她去解的谜题,她已经写下解法,就像探究一道丹方、一味火候。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终先被触动的是她自己。
幻境切忌投入心神,切忌当真,但是她又无法不当真——因为系统告诉过她,这些都已经是真实发生的,存在的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混战时,有很多鹿云族人在她的眼前被杀死。
其中一个,祝枝寒还有些印象。
那是最初寻到她和鸾梧的鹿云族人之一,她还记得,那是个笑容很爽朗的小伙子。若说多深的感情,那不可能有,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
但……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祝枝寒是被关在小小四角院子的小姑娘,是整日闷在峰中、沉迷炼丹的怪人。
无论哪个她,都没有丰富的阅历,支撑她把这一切去看淡。
所以她做出了决定,就跟着感觉走吧,尝试一下,能不能对这个幻境做出改变——哪怕她的力量微薄。
不然她心中难安。
小鸾梧满脸莫名:“检讨什么?”
祝枝寒笑了笑:“没什么。前辈这次出去还顺利吗?”
小鸾梧矜持道:“还行。”
祝枝寒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她在里面发挥不少作用的意思。
自然,祝枝寒很隐晦地夸了小鸾梧一顿,小鸾梧被夸赞得很舒服,也忘了兴师问罪。祝枝寒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单调而平常……相对平常。
每次魔族来袭,小鸾梧都会同鹿云族的战士们出去战斗,鹿云族的战士们基本上会轮换休息,两场或者三场才去一次,小鸾梧不同,她次次都去。
没过多久,她这种堪称恐怖的精力,就在整个鹿云族传开来,人称战斗狂魔,甚至还有小孩慕名过来偷偷看她。
祝枝寒则在缓慢养病,养病的空隙,每日和老族医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最后倒是真的鼓捣出来一些东西,作为补给,鹿云族的战士们死伤减缓不少。
这么一来,两人倒是渐渐和鹿云族的人们混熟了。
比起常常忧虑的祝枝寒,鹿云族的人们倒是看得开,除了上战场的时候,休息好了,他们还会喝酒打牌——那种薄木片刻的牌。
祝枝寒还跟着学了一手。
有次小鸾梧刚下战场回来,就看着自家便宜徒弟坐在雪地里,昏天黑地地在那打牌。
她整张脸都黑了,把人提溜起来:“大病初愈就在这儿吹风?”
祝枝寒心虚地垂下眼:“就,打了一小小会儿。”
说着,她把牌往小鸾梧手里一塞,用处最好用的话题转移大法:“您会打吗,我教您?”
小鸾梧:“……”
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祝枝寒多披了一件兜帽,在旁边旁观,指挥着小鸾梧打。
小鸾梧牌运真的很差,牌技也很差,祝枝寒讲了该怎么打,她不听,我行我素的很。很快就把作为筹码的小石头输了个精光。
旁边还有姑娘起哄:“咱们的大勇士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
“就是,就是,怎么还没有小祝打的好。”
祝枝寒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鸾梧,颤颤巍巍:“你们快少说两句!我们的师徒和睦岌岌可危了!”
“哈哈哈。”姑娘们笑成一团。
后来有人退出,祝枝寒就接替那个人的位置。
到最后,小鸾梧没有筹码,就往脸上贴叶片,贴了满脸的叶片。
直到没有地方可贴,她恼怒地一拂袖:“不玩了!”
祝枝寒忙挽留:“别啊!”
时间匆匆过去。
祝枝寒的丹药起了一定的作用,延缓了进程,但没阻住最后结局的到来。
因为只要不堵住那个裂缝,传过来的魔气绵延不绝,魔便无穷无尽。
这是死局。
乌贝雅族长和戴阳一日比一日沉默,到后来,驻地的氛围也渐渐沉寂下去。哪怕是最幼小的那些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特殊的氛围,顾不上玩乐。
在最终那场决战前,乌贝雅族长似有所感,把祝枝寒和小鸾梧叫去。
“明日你们离开此地。”
比初次见时,身形更为消减的族长,不容置喙地命令。
此时祝枝寒她们已经对鹿云族有了不浅的感情,祝枝寒听到这话,眼眶便是一热。
但她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族长,内心的滋味比她更复杂、更难受。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乌贝雅族长这样说。
在退出帐子之前,祝枝寒只听到她若有若无的叹息。
似痛苦,也似解脱:“我是族长,先前族内必须由我坐镇……也好,现在我终于能做一个战士了。”
最终那场决战,祝枝寒和小鸾梧是旁观者。
她们看着鹿云族最后的战力们与魔族战斗至死,那里面有和她们并肩作战过的人,也有一起打过叶子牌的人。
最后他们都变成一具尸体。为了某种执拗的、蠢笨的坚持。
也如同祝枝寒所知的历史一般,最后时刻,数个仙盟来使从天而降,手捧仙器,仙乐袅袅。
这些人像是真正的仙人,不染尘泥,与狼狈的鹿云族人截然不同,悬在半空,以空灵的嗓音漠然宣告这些牺牲的结束。
祝枝寒看得拳头攥紧。
但凝神一看,发觉不对。
最中央那个来使,怎么是苏茶亚扮演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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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看着半空中的那个熟悉的面孔,祝枝寒心中升起浓浓的疑惑。
怎么会是苏茶亚?
她想起之前系统说过的话,‘少族长在幻境中有其它的身份’——身份便是仙盟来使?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祝枝寒觉得,对于鹿云族来说,仙盟虽然最后‘挽救’了她们,但也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存在。
苏茶亚就算要扮演,扮演一个鹿云族的继任者或者战士不好吗?为什么秘境选择将她作为仙盟来使?
这意味着什么?
种种疑虑在心里转了一圈,祝枝寒最终选择静观其变。
那边苏茶亚摆着与其它仙盟来使如出一辙的神情,催动手中仙器。
绿色的巴掌大的玉石蓦地变大,慢慢与魔域的孔隙贴合。
接下来会如何?
祝枝寒屏息。
幻境会破开,还是往更糟糕的方向倾斜?
这时,她感觉眼前一暗。
是小鸾梧的手虚虚挡在她的眼前:“难受,就不要看。”
祝枝寒微怔,片刻后轻轻笑。
“我还好。”她把小鸾梧的手拉下来一点,“师尊,你说会结束吗?”
“会结束的。”
山林里的风带来血腥味与静寂,火安静地烧着。
祝枝寒以这样别扭的姿势看完了最后一程。
族长已然战死,仙器最终补完裂痕,苏茶亚作为使者,把它交到一个幼小的孩子手里——那是原本选定的继任者。
再然后。
烈火舔舐山林,眼前的画面蓦然归于黑暗。
——但并没有结束。
祝枝寒再次睁开眼,和小鸾梧仍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四周的景象变了。
她们又回到了河边,原本初次相遇的那个河边。
这个河边有一块形状很奇异的石头,祝枝寒不会认错。
莫非……幻境的时间逆流了?
她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
“咳。”小鸾梧轻咳一声。
祝枝寒回神,发觉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
她忙松开,感觉自己指尖有点发热:“……一时失神,抱歉。”
小鸾梧把手收回去,略微侧过身,抱肩站立:“算了。”
她看起来尴尬一点都不比祝枝寒少:“原来没有结束啊。”
如今祝枝寒已经很清楚小鸾梧的脾性,当即道:“是啊,居然没有结束,太不可思议了,谁也想不到!”
“师尊,这是怎么一回事?您清楚吗?”
小鸾梧闻言,尴尬缓解了一点:“或许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我们忽略了……”
两人也不急着离开河边,开始讨论起现状。
小鸾梧道:“能回溯时间,看来这里果然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或许是某个人为设定好脉络的小世界,也可能是某段过去留下的碎片。”
“我在典籍中好像看过类似的事,可惜当时只当做消遣看的,记不清了。”
她看着祝枝寒:“你其实知道的比我多,是不是?”
祝枝寒再次惊叹于鸾梧的敏锐,不管是年少还是后来的鸾梧,似乎都很擅长看到人隐藏的东西。
“是幻境,拥有特殊效果的幻境。”祝枝寒摸了摸鼻尖,选取了一部分坦白,“似乎是某段旧日的投影。”
小鸾梧瞪她:“你应该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