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整,何婉清准时出现。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见了对方。
“你好。”何婉清先打了一声招呼,在沈茹对面坐下。
沈茹也笑着同她问好,“希望我此次唐突的邀请没耽误你的工作。”
何婉清摇头说不会。
“要喝点什么?”
何婉清没多想,随便点了杯碧螺春,沈茹请她来肯定不是专来品茶的,她的用意,她也隐隐有了大致的猜测。
果不其然,待茶被沏上来后,沈茹直入主题,“我其实想问一个问题,可能有点冒失,”她呷了口恬淡的龙井,看向何婉清,眼神清明,“你知道小睿和秦明……”
“我知道。”何婉清摸不透沈茹对此事的态度,只得先平静地点头承认。
沈茹从她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听不出她的想法,微微蹙眉,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听说过不少同性恋青少年的自杀案,家庭压力给他们造成了难以负荷的心理负担……”
沈茹胡诌八扯,用意念无中生有地制造了一起邻家花美男出柜未遂自杀未遂的刑事案件,然后又列了几个数据,近几年同性恋青少年的自杀率以及其中因家长反对阻挠而走投无路被逼自杀的比率。
何婉清:“……”她似乎明白沈茹的用意何在了。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何婉清这回是真地笑了起来,“沈女士,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撞见儿子和秦明的亲吻后,她连续几天都没睡安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午夜梦回时迷迷蒙蒙地看见丈夫嘴角淌血、眼底含着浅浅的笑和淡淡的悔,她魂不守舍地被惊醒,再无睡意,一动不动地盯着乌黑的天花板,就算她能接受,那秦明的父母呢,会认可他们之间在世人眼里荒诞不经的关系么?
眼下看来,她多虑了,“我……和你一样,为人父母,也希望孩子们幸福。”
这件事最后被秦孝威说漏嘴,让秦明知道了。
“妈,你这不是多事嘛!”秦明心里乐不可支,感激涕零,面上却一脸嫌弃,撇了撇嘴道:“你儿子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就这么不看好我啊?”
沈茹也不恼,只是凉凉地斜了他一眼,“除了一副皮囊,你觉得你哪点值得被看好?”
和方文睿一比,确实相形见绌了,成绩没人家好,性格没人家讨喜……
秦孝威盯着儿子的一张脸,沉思片刻,忽道:“其实,现在挺多人不待见生了一副好皮相的人的,”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开始追忆似水年华,“你外公当年就觉得我太俊了,难保未来不花心……”
秦明:“……”
成人礼过后,再次投身高考复习时,每个人的心态或多或少都有了那么点变化。成人了,要对自己负责,不知是不是这一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就连普通班的体育生都不再抱怨无穷无尽的练习卷了。
刘昀芳将原先挂在教室后方的高考倒计时板和悬在前面的时钟对调了位置。虽然学生的自觉度已经很高了,但她还是觉得此举甚为英明,“这样,你们当中就不会有开小差的,盯着秒针等下课了!”
是以秦明每次习惯性抬头看时刻,都会瞧见那愈来愈小的数字。
高考倒计时板上的纸条比抽纸还用得快,一眨眼就只剩下六十来天了。
这个时候,正值春夏之交,流感病毒在暮春湿暖的空气中猖獗得很。每个班都被要求打开教室的门窗通风。
上完语文课,刘昀芳忽地想起有条通知忘了宣布,“明天开始,高三段的课间操改为跑操,没有特殊情况,不许请假。”
全班哗然,上学期的体测果然不是最后一次跑步!
跑操的秩序比课间操乱多了,段长头几天还耐着性子抓,指挥道,步调要整齐划一,整得跟军训似的,就差喊一二三四了,但接下去连续几日的雨浇灭了段长的满腔热血,待天气转晴,段长大人没心思再和这帮“新兵蛋子”较真,自己忙课改工作去了。于是,再无人“统帅”的“百万雄师”浩浩荡荡地从教学楼冲向操场,别说队列了,各班体育委员为了省事连班旗都不举了,各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谓“水乳交融”。
秦明和方文睿“两”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不错嘛,长跑亚军!”
方文睿没回话,维持稳定的呼吸频率继续往前跑。跑满三圈后,两人依旧马不停蹄,奔回教学楼。
此时大部队还没跟上,楼道里空荡荡的,不像待会儿那样被堵得水线不通。
方文睿提着微微发酸的腿,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秦明……”
走到长廊上,光线一下子亮堂了很多。
明艳的阳光洒落在少年泛红的脸颊上,一层薄汗稍稍有点反光,他微喘着说:“我妈妈……”
“我知道,”秦明吹了声口哨,三两只灰色的麻雀在香樟树树梢上扑闪了几下翅膀,方文睿已经几乎不会磕巴了,这刻却反常地沉默了这么久,可见是要说一件很重大的事,至少,于他们而言,举足轻重,秦明掰着手指一下子就勘透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我爸妈也同意了。”
这下,方文睿完全愣住了,顿了良久,才不可置信地问:“真……真的?”
他的关注点完全落在了秦明的父母也允诺了的事上。
“骗你干嘛?”
方文睿闻言兴奋得简直想下楼再去操场上跑上几圈。
后来,沐雨芹也不知是从哪里听闻的,得知表哥跪了一下午的“光荣事迹”忍不住挖苦他,哂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那般说跪就跪!又嘲他没有新意,真学那些耽美文里作天作地的主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大施苦肉计。
秦明反唇相讥:“不都是你教得好么!”
其实他本是打算慢条斯理地循循善诱,待高考结束了再找个机会把一切同父母坦白了,谁料真让沐雨芹的乌鸦嘴说中了,东窗事发,杀了他个措手不及,所幸,结果不坏,而且,高考前把这麻烦事解决了,心更定了。
“下午第二节课轮到我们班拍毕业照。”刘昀芳话音一落地,教室内的气氛便像是烧开了水,立即沸腾起来。
有人拍手叫好:“下午第二节?这感情好,一节更比六节强的数学课!”
有人看了看自己一身要风度没风度、要格调没格调的运动服,懊丧着一张脸,“不带这样的啊,都不事先通知一声!”
“得了,得了,成人礼那天不知谁一身正装,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我怕照相机的镜头没我的近视眼坚强,要是曝光过度了……”
“我去你的!”
“哈哈哈!”
反正是课间,大伙儿都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刘昀芳也没板起脸,任由这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飘出教室,荡在一排香樟撑起的绿荫里。
拍照的地点选在进了实验中学大门便映入眼帘的大草坪。草坪里的青草这阵子没少洗黄梅雨,草尖到草根,至上而下神清气爽,在艳阳下愈发精神抖擞。草坪后则是一圆形花坛,花坛中央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校树——结了花苞的香樟。
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一打响,刘昀芳便来教室里催促大家按身高排好队。
在走廊里排队的时候,秦明故意微微弓着背、微微曲着脖子外加微微低着头。
韩致盯着秦明的后脑勺纳闷:“秦明,我记得你以前比我高了4公分的啊!”
顺利地排在方文睿身后的秦明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半分钟内不知瞥了那个可爱的小发旋多少眼,总之,越瞧越是心情舒畅。
方文睿则被他这道视线盯得很不自在得低下头,这一低头,自然而然地看见了脚上那双不太合脚的白球鞋……
中午时,秦明硬是拉他回小公寓,挑了一双内增高的球鞋让他换上。秦明的脚比他大了几个码,穿着他的球鞋走路就仿佛在趿拉着一双拖鞋。于是,秦明抽了几张面巾纸,不由分说地往里头垫,然后对他说:“现在再试一试?”继而觉得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又满口称赞道:“这样说不定还可以高个几毫米!”
方文睿:“……”
秦明见他那憋屈的样儿,乐了,“上学期运动会那会儿,你不是自诩自己也不矮的嘛!”
方文睿鼓着两腮帮子,终是没好气地将那两只有了额外增高的增高鞋穿上了。
“茄子!”摄影师比了个手势,众人默契地喊了声“茄子”。
快门被按下的那刻,并肩站在一起的秦明和方文睿冲着不远处的镜头恬淡地微笑,似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镜头没能镌刻的地方——前排同学的身影后、两人之间几乎可以忽略的空隙处,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的力度。
作者有话要说: 唉,犹记得高中那会儿的跑操……本来哪个班先到就先跑,后来要按1到20的顺序了,有的班的老师拖课,等得我……简直要多没效率就多没效率啊!
下一章正文完结,会有番外。
感觉老是写香樟,也许我对香樟有种情结吧……可能,还是怂,想不出什么别的植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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