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关系 (豆腐心芹菜)

他也瘦了，脸颊些微凹陷，双眼空洞无神，这些深深刺痛了陆峥的眼睛。
陆峥正陷入一种名为愤然怜惜的复杂情感中，一时没有发现男人这样坐在地上有何不对，等到屋里突然走出一个漂亮的女生，伴随而来的还有不掩担忧的话语，“启哥哥，你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你不知道你的腿不能剧烈运动吗？”
女生手脚快速把人搀扶起，只是男人体格健硕，即便现在落魄至此，强壮威武的体魄也无法改变，女生拉了几次都没有把人成功脱离地面。
陆峥这才注意到男人为何一直坐在地上了，他的左腿后部从膝盖而下直到脚腕，绵延着一条丑陋狰狞的蜈蚣形疤痕，伤疤破坏了这条修长有劲的腿的美感，入眼之处触目惊心。
男人在见到女生时，先前空洞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陆峥看见他发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吐出了一个名字——“阿峥。”
陆峥站得远，自然没有亲耳听到这个熟悉到心坎的名字，可光从他的唇形来看，陆峥完全可以确定这是‘阿峥’无疑。陆峥不知道此刻内心翻涌不休的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莫名有些酸疼酸疼，像是误把柠檬汁当成水灌了一大口，想吐出来却又舍不得，一直蔓延到心底的无力，让人眼眶忍不住酸涩。
女生手上动作一顿，垂眸低声道：“我是娜娜，不是阿峥。”
男人不知道听没听懂，猛地把人推开，眼神可怜得像是被抢了心爱的玩具，然而在看见女生摔在地上手掌被蹭破皮倒吸一口气时，顿时手足无措，想把女生扶起来，又想着女生刚刚吐出的伤人的话，心觉委屈，大张着湿漉漉的眼睛犹豫不前。
陆峥捏紧拳头，他很想把人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头说‘我在’，很想告诉他那个女人不是‘阿峥’，他才是，可是现在他只能这样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个偷窥狂一般贪婪得扫过他的脸，他的唇，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
“沈煜启只接受曹衡娜一个人的接近，其他人只要靠近一尺以内，都会被他狂化后打伤，我派来的人都因此受了重伤。”古潜渊的话似乎时时刻刻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峥眼睁睁看着女生扶着安抚好的沈煜启走进房间，看着灯光熄灭，看着沉云笼聚夜幕之下，看着世界只留下他一个人，直到古潜渊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才恍然醒悟。
陆峥眼神晦暗不明，上翘的眼尾犹如暗夜里最蛊惑人的曼珠沙华，盛开出漫天赤色的花瓣雨。
古潜渊不知道他是真的如面上那么平静还是故作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能让他誓死追随，那人一定是他——陆峥。
“阿峥，我们可以和曹衡娜谈谈，让她住在我们安排的，她走了沈煜启肯定也不会待在这里……”
陆峥挥手打断，语气冷魅，“不，我自有打算。”
这个女人明显是深爱着沈煜启，那个眼神陆峥不会看错，虽然他没有爱过人，但是不代表他感觉不到那种感情，爱情就像沉寂如死水的湖泊，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是暗藏汹涌，让人防不胜防，人心就如湖底的那个漩涡，只要给个契机，便会翻天覆地。
曹衡娜答不答应是一个方面，就算答应，是不是包藏祸心又是个问题，陆峥不喜欢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好感，所以他不会让他的地盘沾染上其他人的味道。
他的地盘……
夜凉如水。
街灯灰蒙蒙的光亮渗透进锈迹斑斑的窗内，在破旧的床单上落下一片暗辉，床上的少女表情柔和，精致的脸蛋儿半掩在阴影中，看上去美好如画卷。
床边趴睡着一个英挺俊美的男子，眉峰紧紧蹙起，即便在梦中也不见放松，似乎睡觉也如同一场大战一般，他的右手握着床上睡得甜美的女生的手，死死地一刻不曾分离。
陆峥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发红，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微眯，刹那周身冷意翩飞，他几步上前想分开他们，然而在触及沈煜启手背的前一刻，骤然停滞。
他动作转而变得轻缓，手下冰凉的触感瞬间拉回了他的神志，又捏了捏，有点硌手。
手绕过脑袋环住他的肩膀，陆峥小心翼翼将人抱在胸前。沈煜启比陆峥高了半个头，这样的体式让陆峥觉得别扭，稍稍移动一下胳膊，两人的脸顿时直面对上。
沈煜启的睫毛很长且密，却没有陆峥的卷翘，看上去就像两把锋利的匕首，半垂在眼帘落下一片暗影，陆峥下意识屏住呼吸，怕惊扰了酣睡的某人。
半响，直到肺里氧气供应不足，脸憋得涨红，陆峥才后知后觉，他竟看某人的睡颜看入了神。匆匆撇过眼睛，视线落下的地方是沈煜启与女生交握的手，陆峥莫名觉得肚子里憋了一股气。
这家伙是把她当做他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伤风化吧，这样想着，陆峥也为自己先前的事态找到了原因，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疑虑也放下了。
陆峥理直气壮地从沈煜启手里抽出女生的手，本想再掐一下，想到把人弄醒场面就不好控制了，悻悻然松开了准备用力的手指。
陆峥半拖半拽把人弄到了门口，临门一脚却踩空了摔到了沈煜启身上，鼻尖撞上犹如铜墙铁壁的胸膛，鼻头泛酸，陆峥暗骂了一句‘该死的沈煜启’，撑着地面欲起身。
抬首之际猛地撞入一双暗沉如夜的眸子中，陆峥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下要如何收场？
陆峥正准备迎接来自沈煜启的怒气，却见那人眨了眨眼，幽幽吐出一句：“阿峥，你要亲我？”
顿了一下，低眉抿唇，“如果阿峥要亲就亲吧！”
说完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陆峥：……
“先前有人亲过你吗？”
说完陆峥才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才会问这个问题，掩饰性一笑。
沈煜启没有等来期待的一吻，疑惑地睁开了眼睛，语气坚定地回答：“只有阿峥你亲过。”
陆峥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想知道这个‘阿峥’是哪个阿峥，“只有小孩子才会玩亲亲。”
撂下这句话，陆峥起身想往外走去，走到门外又想起此行的目的，转头看着赖在地上的某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喂！你愿意跟我走吗？”
只见‘被抛弃’的某人霎时眼睛亮起来了，“当然！”
这句‘当然’因是兴奋至极没有压低声音，床上的曹衡娜就是睡得再死也被惊醒了，她猛地起身缩在床角，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陆峥两人，一时忘了先前沈煜启‘只认她一人’的事实。
陆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指着床上的女生眼睛却看着他说道：“她是谁？”
沈煜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女人‘满怀恶意’（期冀）地盯着他，急忙摇头，“她不是你！她只是有你的影子！”
虽然沈煜启失忆，丢失的记忆或多或少影响了他的智商，但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回答不会让那个怒目而视的漂亮少年生气，而且这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算欺骗。
陆峥听见这回答怀疑地凝视着他，越看越觉得违和，眼神清明，说话调理清晰，这该是一个低智商孩子的表现吗？
沈煜启在他的视线下不露一丝怯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转而看向陆峥，似乎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陆峥扶额，难道就算是智商下降人家也照样还处在碾压他的地步？
曹衡娜抱着自己的腿缩在一边，听到从沈煜启嘴里吐出的真相，心又疼又酸，想起以往自己故意忽略的称呼，只觉得这就是一场华美的梦，现在梦醒了，一切又回归了本初。
然而明白又怎样，自己舍弃了所有的高傲，所有的自尊，甚至不惜背叛了母亲，只为了能和这个男人相守一生，就算是个替身她也满足了，可是为什么要夺走这一切？为什么要在她不可自拔得沉溺于沈煜启给的温柔时才来打破她的幻想？
曹衡娜忽然觉得陆峥很该死！是他毁了她的一切，是他抢走了她的最爱，是他碾碎了她的尊严！眼前的景象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红色软纱，心里只有对陆峥刻骨的仇恨。
她的手在枕头下摸索着，下一刻，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赫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第113章：受伤

陆峥拉着沈煜启的手朝外走，刚到卧室走廊的转角便感受到身后一股推力将他重重推开，抓着沈煜启的手也因此被迫分离，陆峥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顾不得手肘膝盖传来的火辣辣的痛觉，猛然转身，却看见让人眼眦目裂的一幕。
沈煜启徒手握住见血的刀刃，丝丝血红沿着掌心流过指尖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暖色的地板上开出艳丽的血梅。
骨节分明的手掌上创口割得很深，几乎可以看见上面的皮肉翻卷着，只是即便如此也未抵挡得住刀的力势，刀尖有大半深深没入肉里，腹部鲜血淋漓，将米色的T恤染成了血红色。
曹衡娜握着刀柄的手在剧烈颤抖，嘴唇也干裂起了死皮，她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随即想起了什么，手快速脱离刀柄踉跄地后退，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陆峥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向沈煜启，眼睁睁看着对方因失去了支撑慢慢滑落，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