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回趟家。什么时候去看思思?”陈冉又问。
“回家干嘛?老板要见你,现在就得去。”孙阳从后视镜里观察他,又说:“思思嘛,明天吧。看老板的安排。”
陈冉不说话了,不自在地扭了扭,孙阳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我们现在去酒店,你先洗个澡,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晚上,老板会在酒店跟你吃个饭。”
陈冉的心忽的一沉,手下意识抓住了车门把手。
孙阳瞥了一眼后视镜,轻蔑地一笑:“现在车速八十迈,你要是跳车摔死了,我可不负责。”
陈冉悻悻收回手,过了半天,又小声问:“你老板到底是谁?”他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把常去酒吧的客人筛了一遍,完全没头绪。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孙阳不耐烦道,打定主意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男的女的也不能告诉我?”可陈冉又执着地问。
“……”孙阳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撇撇嘴:“男的。”然后他迅速从后视镜里看陈冉,陈冉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车子停在一座风格清新典雅的酒店前,这里不在闹市区,看着像个度假村,环境很好,绿草茵茵,又是春末夏初,绚烂的花儿开了一树又一树。
陈冉下了车,抬头看看天空,夕阳正拖着最后一点红彤彤的尾巴,慢悠悠地落下去。
孙阳也跟着他下了车,站在他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陈冉转过身,微仰头看着他。
夕阳余晖洒在陈冉白瓷般细致的脸上,给他年轻美丽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迷蒙又清澈的水光,把漫天云霞倒映在眼底。孙阳看着那样漂亮又带着稚气的眼睛,突然就有点心疼。
他故作轻松地微偏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塞进陈冉手里:“我还有点事,你自己上去吧。洗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到二楼中餐厅等着,会有人接你的。”
陈冉紧紧攥着房卡,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想让孙阳走了,犹豫不安地说:“你不跟我上去?你不怕我……”
“你跑不了的。”孙阳淡定地说,看着陈冉的目光甚至有些悲悯,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陈冉的头发,温和地说:“去吧。”
于是陈冉点点头,向酒店的旋转门走去,而在他身后,太阳终于落下去了,世界渐渐沉入一片黑暗。
孙阳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罪恶感,他双手合十,看了眼薄暮初降的天空,心里调侃般地嘀咕道:伤天害理的事可都是沈宜修让干的,有报应也别报应到我这啊,老天爷……
……
陈冉慢腾腾地上楼,他相信孙阳的话,到这个地步,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只有听天由命了。还好,他一直都对听天由命很习惯。
豪华套房巨大的床上堆着几套衣服,陈冉随便翻了翻,都是按照他的尺码买的。他在床边呆坐了会儿,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陈冉看见孙阳发来的短信:动作快点哦,他大概7点半到,别让他等你。
陈冉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洗澡,然后随便在一堆衣服里拿了一条黑色九分裤和一件白色套头衫,胡乱套在身上,幽魂一样开门下楼去。二楼中餐厅里的服务员看见他,自然而然地把他领进最靠里的一个包间。
陈冉推门进去,见大圆桌上只摆了两套餐具,多余的椅子也已经撤走了。他无聊地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看一眼手机,7点50了,他又站起来四处走几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冉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倚在窗子旁边向下望去。窗子就在大堂门口斜上方,这酒店很私密,门口也没什么人,只有行李生无聊地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车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稳稳停在酒店门口。
陈冉的心怦怦跳,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酒店门童和行李生像蜜蜂看见花儿一样,一下子围上去了好几个,要给劳斯莱斯开车门。
后座右手位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长腿一跨下了车,他带着墨镜和棒球帽,穿着很随意,那男人随手抽出一叠钱散给服务生们作小费,脚步不停,身影很快从陈冉视线里消失了。
陈冉心慌意乱,赶紧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好几口,刚把茶杯放下,舔了一下嘴唇,几步远的地方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晚餐
陈冉死死盯着深棕色的木门,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餐厅经理把门打开,刚刚他从窗外看到的高挑身影大步走了进来。男人一边摘下墨镜和帽子,一边朝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明媚轻快的笑容,英俊如天神一样的面孔顿时熠熠生辉,他柔和轻松地说:“陈冉吗?不好意思,久等了……”
陈冉:“……”
一刹那间,陈冉的三魂七魄都飞到天外去了,他愣愣地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好像坠入一个荒诞的梦境,在最不真实的梦里,他也不会想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
他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挑了挑眉毛,用迷人的低沉嗓音说:“我是沈宜修。”
陈冉当然知道他是谁,即便他不追星不八卦,也是知道沈宜修的。这个从小三天两头出现在电视里,还不到三十岁就能在娱乐圈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他想不知道也很难。
沈宜修款款落座,拍拍身边的座位,对陈冉说:“过来坐啊。”
陈冉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坐了,脑袋还不是很清楚。
“想吃什么?有忌口吗?”沈宜修一边扫着皮面烫金的菜牌,一边随口问。
陈冉硬生生逼着自己说:“没……都行。”
沈宜修还是那样轻松优雅随意,好像陈冉此刻所有震惊尴尬的表现都像走路喝水一样平常。
“那我就随便点几个这里做的不错的菜,主食你想吃什么?”
陈冉:“……”
沈宜修也不为难他,眨眨眼,笑道:“炸酱面怎么样?我在外地拍了两个月戏,特别想吃炸酱面。”
“……”,陈冉惊讶又羞怯地看着他。
“怎么?你觉得我不应该喜欢吃炸酱面?应该喜欢龙虾鹅肝鱼子酱?”沈宜修饶有兴趣地看他一眼,随口说:“其实越是平常的东西,越难做得好吃,也越能勾住人的胃,吃再多山珍海味,最喜欢的也不过是小时候爱吃的那几样。中国那么大,我看最能区分一个人故乡的,倒不是口音,而是口味。”
陈冉生涩地点点头,突兀地问道:“您是北京人?”
沈宜修终于从陈冉嘴里听见一句完整的话,很是高兴,笑道:“是啊。我父亲这边祖上多少代都是北京人,我母亲是云南人。”
陈冉又不说话,沈宜修也不在意,随手把菜牌给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并点头微笑跟餐厅经理说了声谢谢。
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安静的恨不能一根头发丝掉地上都能听见。陈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不敢看沈宜修,觉得整件事透着一股浓浓的荒诞。
可沈宜修看着他,气定神闲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就像在欣赏一件特别有趣特别可爱的玩具似的看着他。
陈冉被那目光看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他觉得沈宜修在等他开口说话。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陈冉终于鼓起勇气,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着沈宜修的眼睛:“沈……”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宜修,微停顿了下,生涩地道:“沈先生,我好像没在酒吧里见过你。”
沈宜修那天见了陈冉的照片,一见中意,特别喜欢。今天见了真人,觉得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千百倍,他此刻盯着陈冉细长的眉,明媚的眼,还有殷红微湿的唇,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开出一朵花来。
他听了陈冉的话,转念一想,就知道是孙阳编出来圆场的,也不打算把话说死,就反问道:“酒吧里每天那么多客人?你都记得?”
陈冉摇了摇头,知道再问也没什么结果了,人都来了,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沈宜修见陈冉不动,就耐心地剥了一个虾,丢进他盘子里,说:“吃啊。不饿吗?”
陈冉拿起筷子,小声说谢谢,专心地吃起来,这几天他几乎没吃什么,是真的饿了。
沈宜修无声地笑笑,也就不打扰他,让他先安心吃饭。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沈宜修掏出来看,是林亦晖的信息。
林亦晖:查过了。那个男孩交际圈简单,生活检点,没有乱七八糟的朋友,性向不明,目前没有感情纠纷。放心玩儿。
沈宜修回:知道了。多谢关心。
信息刚发过去,那边马上回了一条:记得戴套。
沈宜修:……
沈宜修把信息随手删掉,抬头看陈冉:“好吃吗?”
陈冉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点点头。
沈宜修笑眯眯的:“慢慢吃。我自己也会做饭的,以前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只要一做饭,半个楼的同学排着队来。可惜现在没时间做,等有机会,我做给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