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佳诚翻到那一页，纳闷地读道：“‘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
滕翊摇头，“读第十三篇。”
于是白佳诚哗哗啦啦地开始翻起书来，“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间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
“继续。”
“哦！”白佳诚接着磕磕巴巴地念道：“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
滕翊放下书，问：“明白了？”
白佳诚的脑袋摇诚拨浪鼓，“明白就见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古文超级烂的！”
“那就抄十遍。”
“我懂！我现在懂了！”白佳诚垂死挣扎，“是说我要挖池子，造房子，和我的老百姓死守在一起！”
滕翊抬头看他，说：“你理解的层面不足以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白佳诚表示狐疑：“但是你确定我抄十遍就能懂？”
“对于你这种头脑，这是唯一的解答捷径。”
“不，我觉得我只要抄一半就能懂了。”说罢，白佳诚撸起袖子说干就干，跑去客厅端来一盘核桃仁和腰果边吃边写。
想起那个字也要被某人一并抄写10遍，滕翊的唇角便不禁弯弯勾起。
白佳诚苦思冥想了一番后，终于在抄到第7遍的时候顿悟了，一面往嘴里塞好吃的，一面跑来找滕翊，“我知道了，就是做好我自己的本份，他俩的话我谁也不用听。”
“嗯，简单说来就是‘无为而治’，要吵让他俩吵去，你不主动掺和，适时抽身。”
白佳诚嚼着嚼着忽然定住了，亮晶晶的眼睛直盯向滕翊：“啊……”
滕翊见他张嘴不动的样子，紧张道：“你怎么了？”
“嘴……”合不上了！
第24章（下）
“颞颌关节功能紊乱。”
当晚，在滕翊的陪同下跑来看急诊，白佳诚从医生口中听到上述结果，病症的名字乍一听还挺吓人。
“这个，一般老年人得的多，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也来凑这个热闹。”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边开药边叮嘱说：“以后吃东西要有度，别一下子胡吃海塞的，细嚼慢咽懂么？吃坚硬的食物更是不能用蛮力，也不要用一边偏嚼，没事就多晒晒太阳，补补钙。”
白佳诚摸着自己的颞颌关节，不禁担忧道：“那以后我下巴还会歪吗？嘴巴还会合不上吗？”
医生说：“只要你听我的话，合不上的概率会大幅降低。”
白佳诚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又忍不住哀叹自己提前衰老。
颞颌关节虽然在医生的帮助下顺利归位，然而到底之前错位过，也不大敢多张口说话，这回和滕翊交流几乎改为打哑语和手机打字了。
于是就在这个意外发生之后，一直巴望着和滕翊说上话的白佳诚却张不了口，反倒是这些天来对他爱理不理的滕翊自然地话多了起来。
恢复的头半个月，白佳诚只能吃流食和烂面条，由于公司食堂午餐的主食只供应寻常米饭和意大利面，白佳诚只好每天早上抱着盛着粥或烂面条的保温桶去公司上班，而这些都是滕翊帮他准备的，知道他嘴馋又没个长性，也是尽可能地换些小花样。
周一周二给他带的是萝卜干贝猪蹄汤炖的粳米粥，周三周四则是沙参玉竹老鸭汤炖的薏仁粳米粥，到了周五稍微改善一下口味，换成春笋排骨汤下的烂面条，在焐了一上午后，拿出来吃时根本都不用咀嚼，直接滑入口中舒舒服服地下咽。
白佳诚连吃了两个星期的美味，幸福感爆棚，在厨房里接过滕翊接下来的围裙说：“滕翊啊你为什么就是个男的呢！你要是女的，我肯定追你！谁娶到这样的老婆那他一定是上辈子拯救过全世界！”
说完，他就后悔了，麻蛋，他忘了滕翊是个gay，这种玩笑开出来，对方八成会尴尬的吧……
滕翊用干布擦了擦刚洗过的手，犀利道：“是么？你要是真有诚意，就算我是男的，也照样会追。”
白佳诚赔笑道：“对对不起……我，我觉得我可能还是比较喜欢女的……”
“我知道。”滕翊默默扫了他一眼，撇下这三个字后便先行上班去了，留下白佳诚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骤然安静得让人感到阵阵抵御不住的清冷。
好像又惹房东大人不开心了啊，可是当他坐在地铁上仔细检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犯过类似之前那些原则性错误。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自己确实不可能喜欢同性的，这个问题滕翊也是一直就该清楚的呀！
总之，滕翊现在是越来越奇怪了。
白佳诚按照医嘱吃了半个月的流食和烂面条，颞颌关节是不那么容易错位了，但是痛感还是隐隐存在，有时候关节活动时还会清晰地听到一些清脆的声响。原本是想向家里瞒过这件事好省得老妈担心，岂料和老妈通电话的时候，说话并不利索的样子还是被觉察到了，如此又接受了老妈的提议再次去医院要求做热学理疗。
可是医院的理疗师下午5点就下班了，这意味着算上路上的时间，他得每天都要请假2个小时去一趟医院。作为刚入职的新人，组长对于他这样长期的请假要求十分头疼，一开始按照公司的相关规定是不准的，后来开恩，一层一层报到滕翊那里，滕部长大笔一挥是准了，但是要求新进职员白佳诚星期六必须来公司加班来补偿工时损耗。
经此一事，白佳诚对于滕翊的公私分明算是彻底领教了。
虽然知道滕翊在公司对自己不留私情是正确的，可心里头还是觉得有点失落，说到底滕翊还是和自己始终保持着并不亲和的距离。
可是他明明和阿慕就十分亲密，难道真的是因为代沟吗？
到了星期六，整个开发部来加班的就他一个，可还得老老实实地在指纹机上打卡。工作做到一半的时候，桌子上多出来一个保温桶，白佳诚转头一看，来人竟是滕翊，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话，“你出门的时候忘带这个了。”
“啊！！谢谢谢谢！你居然特地给我送来！”白佳诚不得不承认着实被感动了一把，滕翊从家里开车到公司得半个小时呢！何况还是刚下过一场雪的大冷天，眼前的挺拔男人被灰色的围巾捂得严严实实。
“不客气，刚好顺道。”滕翊说：“我今天也要加班，明天飞新加坡，出发之前得把手头的事全部做完。”
而等滕翊从新加坡回来后，开发部便得到了一条重磅消息——滕翊升职了，由欧总钦点，从下个月开始接替跳槽的前辈，成为公司的CTO。
开发部的同事们对此调动并不意外，也为滕部长感到高兴，毕竟今年也才29岁啊，年轻有为，是大家努力向上的榜样。
然而白佳诚对滕翊的升职一事此前完全不知，也十分费解，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居然对这么大的事情闭口不提。这，是否未免太把他当外人了？
午休的时候，几个爱热闹的同事围在一起商议给滕翊开个欢送会，毕竟自家部门主管升迁了，以后作为首席技术官、新任副总嫡系的开发部在公司里也算是“上面有人”，万事方便了。
但也有人对此持保留意见，林茉莉如是说：“我看未必，滕部长做事很讲原则，又严于律己，他这次升上去了，我们部门也未必就能捞到很多便宜，肯定还是和从前一样。”
贺小凡则说：“滕部长是最清楚项目开发成本的问题了，就算以后未必明面上照顾开发部，可起码以后开发经费只会多不会少。小白，你觉得呢？”
白佳诚回过神来指着自己问，“我？我才来，还不太清楚这些啊，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吧，还没同事多久，他就要去楼上当副总了。”这么一来，和房东大人的阶级差距又拉大啦！
林茉莉想起之前的趣事，便笑说：“你是觉得还没调戏过瘾吧？”
白佳诚忙摆手说：“我哪敢再有那个胆子啊！我其实还是有点怕他的，感觉挺高贵冷艳的，有种距离感。”而且这种距离感越来越明显了。
林茉莉托腮想了想，附和说：“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哦……一般来说只有他跟我们开玩笑，而我们都不大敢跟他开玩笑的，他那张脸一冷下来，夏天都不用开空调的。”
白佳诚在心中大为赞同，我果然不是一个人！！！
欢送会的提议交到滕翊的桌上时，后者表示他来买单，部门里凡是想来吃饭唱K的直接跟他助理报个名就行。
结果周末晚上，KTV的VIP包里热闹非凡，飙歌的飙歌，玩筛子的玩筛子，拼酒的拼酒，滕翊对要跟他喝酒的同事来者不拒。白佳诚原本也想敬他一杯，可是只要想到滕翊连升职的事情事前都不向他透露一丝一毫，就觉得自己其实和其他同事也没什么区别。而他，和滕翊之间似乎被很多很多个秘密隔得很远。他原以为自己是已经从心里把他当哥哥看了，可对方却没有把他当自己人，之前因为两人关系僵持，自己还一度绞尽脑汁修复关系，如今看来其实是多此一举，甚至是一厢情愿。
所以欢送会上，不宜多话也不能多吃的白佳诚只能跟同事玩牌和手游对战，从洗手间回到包房时正好听到有同事围着滕翊轻松闲聊，“话说滕总，像你这样的人生赢家，还会有什么烦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