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意看着她,表情似乎有些不开心。
苏北顾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多管闲事,孰料她娇嗔道:“我说过了私底下不用喊我‘嫂子’,你又忘了。”
苏北顾:“……”
新嫂子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啊,好的,阿覃姐姐。”
覃如意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先前我便注意到了,你有时候会直呼你兄长的名讳,好像对他没什么敬意,为何?”
苏北顾总不能说她看不惯苏南城的时候就会直呼他的名字吧?没想到覃如意注意到了这么小的细节。
她说道:“我是出家人,称呼别人都依照自己心情而定的。”
覃如意了然,又道:“我还以为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呢!”比如他毫无担当地选择逃婚,把烂摊子留给母亲与妹妹收拾,一般人都会生气。
苏北顾颔首:“他确实有本事,是为数不多能坏了我的好心情的人。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那再来说这些也就没有意义了。”
覃如意已经自愿嫁入苏家,婚姻成定局,她看苏南城不爽又能如何?
覃如意不知道苏北顾具体指什么,她笑着询问:“那我要不要做点什么,缓和你们兄妹的关系?”
“我们没有冲突,不劳嫂子费心。”
覃如意撇撇嘴,不说话了。
苏北顾反应过来,有些纳闷:“阿覃姐姐是不满意‘嫂子’这个称呼吗?”
“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够亲近,我若总是喊你‘小姑子’,你会如何想?”
苏北顾设身处地地思考了片刻,道:“确实有些不自在。”
覃如意刚露出“你看吧”的表情,苏北顾接着又说:“毕竟一般人都是喊我苏道长的。”
覃如意:“……”
苏北顾下一刻忍不住露出个浅浅的笑容:“逗你的,既然你不喜欢我喊你嫂子,那我不喊便是。”
这个浅笑让覃如意有片刻的恍神,她望着苏北顾,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想一直都能看见苏北顾的笑容,看见苏北顾从不轻易表露出来的另外一面,她想认识真正的苏北顾。
作者有话要说:
卢氏: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女!
苏苏:阿覃姐姐跟我也是一家人,不算胳膊肘往外拐呢!
卢氏:……
第12章 升官
从苏南城与覃如意的新房中出来,苏北顾再次向覃如意确认:“阿覃姐姐真不打算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到保密性更好的地方去?放那儿,太容易被拿到了。”
覃如意笑道:“知道东西藏哪里的只有你我,你可得替我保密哦!”
苏北顾心想,要是遇到个打扫卫生的人去擦花瓶,指不定就发现了里面藏着值钱的东西,放在箱子里好歹还能加把锁。
不过她已经提醒过覃如意了,后者要如何处理自己的财物,她也管不着。
苏北顾准备回去修炼,一个少年匆匆跑进来,看见苏北顾,他只唤了声“小娘子”便急匆匆地朝卢氏的院子去了。
“是官人身边的童仆苏烂。”覃如意认出了对方。
苏北顾见覃如意并无特别的反应,心里疑惑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淡定,丈夫身边的童仆回来了,那说明她丈夫的下落有消息了,新婚的她难道不该比任何人都关心丈夫的消息?
心头虽然疑惑,但她没有多问,而是跟去了卢氏的院子。还没进去便听见卢氏焦虑的声音:“苏烂,你回来了,是不是城儿也回来了?他在哪儿?”
“大娘子,小的是给郎君送家书回来了。”少年苏烂小心翼翼地说道。
“家书?他还不打算回来吗?他想干什么?”被苏南城再三挑战底线,软弱如卢氏也有了脾气。
苏烂却闭口不言,甚至还看了门口一眼。
卢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刚过来的苏北顾与覃如意,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绝不能让新妇知道城儿并非出公差,而是在逃婚。
她勉强地挤了挤脸上的肉,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新妇,你这是把家里的人都认识完了?”
覃如意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还没有,只是看见苏烂回来了,便猜官人是不是也回来了,想着来阿姑这儿或许有官人的消息。”
卢氏干笑着:“他忙着呢,刚给了一封家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差事要处理,才没空回家。”
覃如意表情怪异:“或许是吧!”
卢氏无暇去解读她的神情,急急忙忙地拆了信来看,结果刚看了个开头,就把她气得火冒三丈。抬头看见覃如意还在,她压下火气,说道:“新妇啊,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这明显是要把人支开。覃如意道:“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覃如意转身出去,在门口还回首看了苏北顾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一块儿走。苏北顾却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卢氏的反应若有所思。
待覃如意走了,卢氏才关起门来,问苏烂:“你老实跟我说,城儿到底干嘛去了!”
因苏北顾在场,让苏烂有些顾虑,卢氏道:“这是我的女儿,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
苏南城不在家,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亲生骨肉苏北顾了。
苏烂这才支支吾吾地道:“郎君其实不在潭州了,他将小的留在了马递铺,并给了小的两个安排。郎君说,若是婚事取消了,就让小的直接去找他;若是婚事没有取消,便让小的带这封家书回来……”
苏北顾不紧不慢地问:“不在潭州是怎么一回事?”
卢氏把那封让她看了火冒三丈的家书给苏北顾,后者接过来一看,只是讶然地挑了挑眉,并没有卢氏那么生气。
她说呢,苏南城怎么可能在外头躲那么多天,原来早就有更好的去处了。
苏南城在信中坦言,他的上峰,即荆湖南道转运使被一纸调派去福建道当转运使了,他向来得上峰的重视,在这次调任的过程中,上峰向朝廷举荐了他,他得以从正九品的【殿直】升为从八品的【供奉官】。
【殿直】与【供奉官】都是武官官阶,同时也是通过纳粟捐官所获得的官阶之一。官员的资历与俸禄都与官阶挂钩,因而苏南城这是实打实的升了官。
与此同时,他的职务也从【巡辖马递铺官】调去了建州监茶税。
监茶税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征收茶税、茶叶贸易事务的监当官。相较于【巡辖马递铺官】,监当官的要求会高许多,比如朝廷明文规定,通过纳粟捐官的方式入仕者不能担任与财务相关的官职。
所以,照理说苏南城是没法去监茶税的,可偏偏他就是去了。
再者,一个在朝中毫无根基,又无功名在身的小官是如何得到转运使的青睐的?
苏北顾隐约猜到什么,但并没有往细了想,毕竟苏南城是如何攀附上转运使的,都跟她没关系。
当了监茶税的监当官后,苏南城无需再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就跑到各地去巡视,也不用担心像他爹那样,说不准哪天就在巡视的路上遇到了反贼,惨遭杀害。
安全得到了保证不说,跟税务相关的官职往往也代表油水多,尤其是建州的茶税,那更是肥的流油的好差事。——众所周知,建州是贡茶的主产地,其中有著名的官茶茶场——北苑茶焙,这儿所产的“片茶”一斤得十八贯钱,精品茶则要四十贯。
对福建转运使来说,能让他的政绩更亮眼的就是茶税了,故而他十分重视茶务,苏南城被他放到了这个位置上,若是干得好,将来肯定官运亨通。
一股春风得意的气息跃然纸上。
苏北顾轻笑了声,道:“原来如此,那这算是双喜临门了。”
“哪有什么双喜临门?”卢氏还气得很。
“兄长升官又成家,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苏北顾知道卢氏为什么生气,——她并不是不高兴苏南城升官,她只是不高兴苏南城没有提早告诉她升官的事,让身为母亲的她失了面子。
卢氏一噎,望着一脸淡然的女儿,好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这反应险些让为娘的认为这不算什么大事。你也太淡定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娘只要往好里想……首先是兄长升官了,其次兄长与嫂子的婚礼也顺利完成了,虽说眼下村里还有些人有非议,可只要他们知道了兄长升官之事,这些非议都会消失的。”
苏北顾并非真的替苏南城高兴,只是不管她高兴不高兴,这事都已经有定论,她跟卢氏无仇无怨,自然不会说些扫兴的话。
卢氏被她这么一开导,怒气也消了不少,只是心头仍旧有些忧虑:“这事要如何跟新妇说?”
苏南城对自己逃婚的行为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他说这任命文书是他出发前两日才下达的。他本想与家人分享这则喜讯,再考虑带着母亲到建州生活的事情。可他的上峰催得紧,还嘱咐他要低调行事,免得在上任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为此他才选择瞒着家人悄悄启程。
“什么‘任职文书是前两天才下发的’,骗鬼呢!”卢氏怒气冲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