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将手机收了，说：“我去处理。”
顾青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关于他和江城的事，他无数次想过会被曝光，纸包不住火，一旦有人存心想要偷拍，防得住一时也防不住一世，被拍到是迟早的事。但这件事真的来临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尤其是在这个时期，对于他和江城来说，这无异于屋漏偏遭连夜雨。
这件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下去。对方显然不是为了钱，就是想弄死他，照片发布的非常迅速，在社交媒体上一夜燎原，想要做危机公关都不可能了。
“顾青城……还真是没想到，我还一直以为他的同性绯闻都是炒作的呢，”于强噙着一支烟说：“看来他这回算是完了。江城这小子现在应该没空也没能力给他收拾这乱摊子了。”
虹姐在旁边坐着，叹息了一声，说：“其实娱乐圈里的同志不少，他这是得罪了人，我听我记者朋友说，爆出来这照片的，是赵景明。”
“是么？”于强露出很惊讶的样子，皱着眉想了一会：“你给咱们公司的艺人写个稿，通知一下，如果他们出席活动，被问到这件事，要统一口径，赵景明如今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他的言行和本公司无关。本公司也并不知情。”
他说着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可不要连累了咱们公司才好。最近因为网络耽美剧的缘故，上头对同性恋这块查的特别严格，好像会有文件下来。跟这个扯上关系可没好事。”
“我这就在微信群里通知一下各个经纪人。”虹姐说着就离开了办公室，走到走廊里，站在窗口沉默了一会，就拨打了顾青城的电话。
“虹姐……”
“青城，你怎么样？”
“你都知道了吧？”
“嗯，都看到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不要回应，”虹姐说：“现在最紧要的不是承认或者否认，而是要学会引导舆论。这事可能是赵景明策划的，你知道么？”
“江城跟我说了。”
“你们看看能不能雇点水军，把这件事的焦点引到恶性报复和明星隐私上来。”
“你是说，把赵景明揪出来？”
“总要有个人在焦点上，不是你，就是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如搅浑了这趟水。”
顾青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谢谢虹姐。”
“青城……”
“嗯？”
“你要坚强点，都会过去的，不要想不开。”
“嗯。”
挂了电话之后，虹姐叹了一口气，抬头看，是阴霾的天空，又是一个下雨天。
顾青城挂了电话，听见外头隆隆雷声，说：“好像又要下雨了。”
江城问：“谁打的电话？”
“虹姐。”
“楼下记者走了么？”
顾青城摇头，撩开一点窗帘，目光朝楼下看去，可以看到小区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的在那里说话，有的在吃东西，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顾青城说：“我不出去没事，可是你有工作出出进进的，他们追着你跑，不是耽误你么？”
“没事，甩的掉，我去的地方他们也都进不去，不过是进出的时候拍一下。”
江城说着就站到他面前：“这一身怎么样？”
顾青城过去帮他弄了弄领带：“今天少喝点。”
“知道。”江城亲了他一下：“那我走了。”
江城工作在身，即便外头有大批媒体蹲守，他也不得不出门去。每次出门都是面对一堆长枪短炮，回来的时候同样，为此江城还请了几个保镖负责开道维持秩序。这两天，江城上的新闻版面比他还多。他就是媒体中著名的“江先生”，而他们俩是媒体口中的“双城夫夫”。
他走到窗口，撩开一点帘子朝外头看去，看见那些本来蹲着或者坐着的记者突然全都站了起来，扛着机器围追堵截到了大门口，然后他就看着在几个黑衣人的簇拥下，江城大踏步走了出来。隔得那么远他都能听见镁光灯的咔嚓声，他心里发紧，看着江城几乎一路小跑上了车。就这居然还有记者追着车子跑，他刚要放下帘子，忽然看到人群里一阵喧嚣，他赶紧朝外看去，竟然看到有个摄影师撞到了江城的车子，连人带机器都摔倒在地上！
车子停了下来，江城要下车去查看那人伤势，谁知道刚推开门，媒体就蜂拥而上，对着他和地上的摄影师就狂拍起来，保镖护住了江城，将他推进了车子里，顾青城猛地拉开了窗帘，光线一下子透进来，有记者发现了他，大喊了一声，那原本还追着汽车拍的人纷纷转过镜头对准了他。顾青城惊魂未定，看着那些记者，江城的车子消失在车流里，他猛地将窗帘拉上，眼睛却还盯着窗帘看，窗帘微微飘动，隐约露出镁光灯刺人眼睛。
考虑到出入的不方便，江城决定今晚不再回来，派了杨秘书过来拿换洗的衣服。顾青城把他的衣服整理了一套出来，连同鞋袜一起装进袋子里交给了杨秘书，问说：“江总最近工作上怎么样？”
“挺难的，”杨秘书说：“你也知道，公司已经把能砍的都砍了。但是……本来看着还能撑过来，不过最近出了这些事，其实有很多老总，挺看不上……的，你知道他们谈生意，经常找个包间，请一群女的过来喝喝酒干嘛的，原来就挺好的，现在知道江总不喜欢女的，就……反正蛮尴尬的，更别提有些直男癌了。”
顾青城听了，才意识到这件事对江城的伤害，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大。江城和他一样，都面临着出柜的刀风血雨，他还可以暂时逃避，窝在家中不出门，江城却还要顶着一个同性恋的帽子，继续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圈里打拼。尤其是娱乐圈背后拥有雄厚资本的那群人。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他就接到杨秘书电话：“不好了，江总把人给人打了！”
第82章
他挂了杨秘书的话，立即就给江城打了一个过去：“我听说你把人给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江城语气带着戾气，却又有几分玩笑的语气说：“你知道香橙娱乐那老总吧，姓邓的那个。老早就知道这老家伙爱男人，专搞娱乐圈的小鲜肉，不少直的弯的帅哥被他潜过。妈的这一回居然潜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多喝了几杯酒，在沙发上歪了一会，模模糊糊就觉得有人脱我裤子，睁眼一看，这货正趴在我裤头上拱呢，把我恶心的，不揍他揍谁。老子抽了腰带就给他一顿。这货一开始居然还以为我在跟他玩呢，嗷嗷叫，还一直笑，说什么就爱我这种爷们，妈的我揍得他找不着东南西北，这才跪地上求我呢。他还妈的报警，这老东西……”
顾青城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江城并没有怎么样，可是他想到这些还是难受的厉害，敢动他的人，该死，该千刀万剐。可他更担心江城，问：“那你现在呢，没事了么？”
“没事了，私了了。我以为这点你都睡了。”
“没事就行，让你少喝酒……”
“没喝多，就是比较累，眯了一会，谁知道碰上这种事。没吃亏，你不知道那老东西跪在地上求我那样，真他妈解气。”
听江城语气，却似乎有些不正常，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候的江海，带着戾气。生活的重压总是会影响一个人，最近他们生活太压抑太辛苦了。顾青城挂了电话之后，心里发紧，怎么都睡不着。
他觉得同性传闻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尤其是彻底改变了江城的生活。如果江城还是从前的江城，那姓邓的怎么敢这么做，怎么敢觊觎他。顾青城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能承受，他一直在想，最坏的他都经历过，他现在就算是被逼退出演艺圈，他也比上一世好很多，起码他还有钱，还有爱，还有江城在身边。他觉得和上一世相比，他现在这样的结局，已经足够幸运。
可是他得到了这些以前没有的东西，也相应地承受了一些曾经没有的东西。他自己怎么样都行，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江城。看到江城因此背负的巨大压力，他于心不忍。可以说，因为他，江城的美好生活全都毁了。
爱情应该是互助互利的，如果你爱一个人，却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好处，那这爱又怎么能长久，又怎么能算是爱呢。爱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自私的。
他记得他当时从西藏体验生活回来之后，有一次夜谈，和江城谈到单良和邹老师的故事。他颇为遗憾伤感，说：“你说两个人既然都已经开始谈了，为什么不能坚持到最后呢，为什么中途要放弃？”
江城说：“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人会失恋，也没有人会失婚了。”
“反正我是不懂那些人。你和一个人谈恋爱，爱上对方，肯定对方身上有你深爱的优点，为什么不多看看对方的长处，少揪着对方的错误。爱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我觉得这世上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找个差不多的人凑合着过日子，碰到真爱的很少很少。这世上那么多人，你一辈子能爱上的人就算有十个吧，不少了吧，可是和几十亿人口比，也只是千万分之一那么多，同样对方能爱上的人，也是千万分之一。两个千万分之一能互相看对眼，那就是千万分之一乘以千万分之一，这是多小的概率事件啊。我就不会始乱终弃……”他说着趴到江城身上：“你会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