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静默中,成深咬牙的格格声清清楚楚。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沙哑着喉咙问道:“你想要什么?”
挟持者从容一笑:“聪明的王,还用我说吗?先叫你的人统统让开,然后,给我准备两匹快马。”
梁王逼近一步,仔细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被绑架者和绑架者:“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小诺会跟你走?”
“这个可由不得他。”游危冷笑一声,刀刃重回文诺脖颈,划出一道新的伤口。
“住手!”成深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你要的我都给你,别伤害他!”
站在梁王身后的可续做了个手势,众人悄然后退。
游危又一次无情地打破了梁国人的幻想:“方可续,如果你想看看你的弓箭手和我哪一方动作比较快,不妨放胆一试。”
看着那匹棕色大马驮着装满石块的布袋消失在黑夜里,文诺侧头看看身旁的另一匹马:它驮着两个男人的分量跑了数十里路,此刻正喷着粗重的鼻息,马颈上满布汗珠。
游危无声地笑,拉住他的手,二话不说钻进官道旁的小树林,披荆斩棘一路狂奔,棘刺枝杈在两人□□在外的肌肤上划下道道深深浅浅血痕。
穿过树林越过山岗,面前蓦然出现一条大河,夜空中的繁星如织映在暗色湍流之上,神秘而安详。
两人踏着河滩大大小小的卵石慢慢走着,直到文诺“砰”地一声瘫倒在地,游危再怎么也拉他不起。
“好吧,谅你的梁王也追不到这儿来。”
说着游危也在文诺身边躺倒,胳膊一伸勾住他脖子,在那修长皙白的颈子上舔了舔,惹得后者一阵颤抖,忙不迭地往旁边躲。
希大人一个翻身压住他:“不识好歹!本院在帮你为伤口消毒呢!”
文诺努力想把身上重担推开:“不劳您费心。”
游危看上去像是要发怒,却在最后一刻收敛了怒气,语气温和:“跟我走吧,布喀已经死了,以后我就是耶律的王。”冰冷的指尖划过文诺脸颊,“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待你,比任何人都好。”
文诺用尽全力一推,终于将沉浸在自己浪漫幻想中的希大人摔到一旁。他坐起来,捂住由于用力过度而被崩开渗血的伤口:“你走吧。”
“别傻了!”游危一个虎跳起身,蹲在他面前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大眼睛眨呀眨的挺唬人,“世子这事一出,你觉得你回梁王身边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小文将军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重复道:“你走吧。”
那双猫一般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瘆人的凶光,却在下一刻变成了极度的渴望。
游危的动作也快得像猫。
文诺整个身子向后倾,却还是躲不开这个突袭般的亲吻。游危口腔中散发着淡淡的鸢尾花香气,清雅而高傲,一如其人。
与冷漠外表截然相反,男孩嘴唇与舌尖惊人的柔软,温热而湿润,带着莫名的一丝清甜,吸引着人一再索求无法克制。
如同它突如其来的开始,这个吻毫无征兆地结束了。游危松开捧住文诺脸颊的双手,轻巧地跳起身,傲慢的微笑掩不住心底一丝落寞:“我还是比较习惯被人喜欢。等有一天你想通了,记得让我知道。”
☆、第三十七章
公元二O一O年。这次农历新年与情人节的日期重合在了一起,满街张灯结彩的喜庆中又额外添了许多甜蜜。
咖啡馆里的暖气有意无意开得过高,热得一众情侣们单衣上阵依然汗珠滚滚,一个个眼睛格外闪亮脸颊格外红润,一副费洛蒙分泌过速的模样。
凡事都有例外。坐在最里侧卡座的这个男人就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热烈氛围,连黑色皮质外套都未曾除去,却还是岿然不动清凉无汗。
姜力琪叹口气。东风制片公司的片场事故虽已过去,但很显然,在某人心里,那余波还远未平息。这些日子,她都快习惯男人这一静下来就开始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张导那部戏定了开机时间吗?”
吴鸣愣了一下,方才摇头答道:“没有,他说要看跟那两个影视基地谈下来的结果。”
姜力琪安慰地拍拍他搁在桌上的左手手背:“张叔叔的风格向来是慢工出细活,我们就耐心等他的消息——”话未说完小姜律师的手袋中传出一阵悦耳的鸟鸣,她抱歉地朝吴鸣笑笑,掏出手机侧身接听,“是我。--------什么?------我知道了!”
吴鸣看着猛然挂断电话的女孩:“怎么啦?”
姜力琪似乎心里很乱,勉强笑了笑,将摊在桌面上的笔记本拉到跟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然后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内容,脸色越发的阴郁。
“到底怎么啦?”吴鸣有些按捺不住,半强迫地夺过笔记本,只用一只手就轻松阻止了姜力琪夺回的企图,另一只手在触摸屏上滑动着,表情渐渐由好奇惊讶变为愤怒,“这是谁干的?”
姜力琪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你别看了,把它关了吧。”
吴鸣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再看了几页那些攻击性极强的跟帖,他抬头看着对面死咬住嘴唇的女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这样的侮辱。明天我就让小申他们安排通稿,公开我们的恋情。”
女孩的眼泪突然决堤,连连摇头:“可是我们并没有-------不不这样不行,会影响你的形象-----”
“我不在乎。”吴鸣伸出手,隔着桌子捉住女孩的手,“如果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女孩惊叫:“你当然配得上!”随即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去。
吴鸣微笑:“那就没问题了。”脑中似乎浮现出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曾经也这样低头在自己面前脸红的情景,他甩了甩头,不愿再去回想。
背景音乐里传来一阵行云流水般钢琴声,随之响起的,是一个男子温柔深情的嗓音:
“那样爱着的你我,
停留在那个时刻,
是否就是永久?
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爱下去了,
没想到最后却还是分离。
是我错了吗?
眼泪啊请你告诉我吧,
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
是你变了吗?
也许这个故事从一开始,
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那歌声伤感而纯净,是在追忆逝去的恋情,却并无怨怼之意,只是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细数前尘。
咖啡馆里浓情蜜意的恋人们都沉醉其中,吴鸣听了却像被火燎了一般,跳起身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扔下张大钞就匆忙离去,脚步踉跄如薄醺之人。
留下姜力琪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差点打翻了桌上那杯几乎一口未动的咖啡。慌乱中她抬头,蓦然发现不远处,前台DJ身后贴着的海报上,有张陌生的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表情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甫一走进录音室,文诺就感觉到气氛异样。
或立或坐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向他投来,好奇的、怜悯的、惋惜的、恼恨的,什么眼神都有。
“袁老师。”
男孩的折刀式鞠躬让袁若熙的脸稍稍放松了一些:“过来坐,小文。”
文诺慢吞吞走到袁老师身旁,照例驼着背,正站在椅子边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时,被人从侧面推了一把,跌倒在椅子上,歪东倒西地爬起来,回头一看,李东行正冲他得意地笑。
“小文啊,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啊?”文诺呆呆看着一脸严肃的袁前辈,表情之茫然让人只想上去掐醒他。
袁若熙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只得自己找台阶下:“那我就先说好消息吧。你的EP市场反响不错,首周销售量破了榜中榜记录,彩铃下载量也相当不错,完全超出公司预期。”
说到这儿袁老师停了下来。反应迟钝的小乌龟顾自想着心事,根本没意识到全场都在等着他顺理成章地提问。
东行一着急,又用上了五爪金龙,在他背上猛力一掐。
文诺“哎呀”一声,急忙忙问:“那么坏消息是什么?”
袁若熙又恢复到严肃无比的表情,看起来像个痛心疾首的现行犯的父亲:“我先给你听一段录音。”
台式机的声卡没升过级,音效不太好,有点嘶嘶啦啦的,但还能辨别出是两个年轻男子在对话,其中一个声音清越:“-------你觉得这首《take me the way》好听吗?”
文诺猛地抬头,感觉到背心的冷汗在渐渐渗出,沾湿了衣裳。
录音里,另一个年轻男子相对醇和的声音回答着:“还行吧,不过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自卑,要躲在别人的语言里唱歌,这唱片不是在美国发的吧?”
“咔嗒”,袁若熙关掉了那段录音,看着文诺,沉重地叹口气。
“这话是你说的吗?”
文诺咬咬下唇,没说话。
“是,还是不是?”
袁老师火了,猛一拍桌子,把靠在桌边做白日梦的可续吓了一跳。
东行也被这一拍惊醒了,跳起来嚷嚷:“李树生!他在搞什么鬼?听个演唱会而已,丫居然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