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就前一两天,亚信丰镇城南营业部还在龙虎榜上出现过,但那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那是常跃一个人的辉煌。
其实自常跃离开后,他们也尝试着自己用他的手法操作,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们照猫画虎,所有的东西都差不多,最后却总是在赔。
不是无法当机立断出货,就是大盘不配合。
最狠的一次,明明已经就要出货成功了,股价突然一落千丈,连续三个跌停,把所有人都吓蒙了,最后只能屁滚尿流地把股票全部卖出,赔了二十多个点。
第二天,那支股票却突然拉升,他们这才后知后觉,他们跑去给人家坐庄,结果被庄给吃掉了。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常跃看了一下他们目前能投资的资金,大家彼此知根知底,他扫了一眼就知道这群人吃尽了苦头,终于学乖了。
“管理费我收得不多,大家不要担心。”
众人松了一口气。
常跃接着说:“我的管理费是按收益率抽的。”
众人连忙迎合:“这样的方式好,这样的方式科学!合理!”
常跃:“如果年化收益率在百分之三十以下,管理费是百分之一点五。”
“好好,科学,合理!”
常跃:“如果年化收益率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八十,管理费是百分之三。”
“这个好。”
常跃:“如果年化收益率在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一百八,管理费是百分之五。”
“不错、不错。”
常跃:“如果年化收益率在百分之一百八以上,管理费是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
那一年以后,他们光给常跃管理费,就要七百多万!
常跃笑眯眯地又说:“不要着急,如果收益率在百分之五百以上,我要抽管理费百分之四十。我知道这个有点多。”
岂止是有点多!
饭桌上有人立时站起身拂袖而去,百分之四十,他为什么不去抢?
大户室一帮人在饭桌上面面相觑,都觉得常跃这一手有些过分了,表现出很不满意的态度来。
他们这样表现,无非就是为了吓着常跃,让他改变想法。因为他们以为常跃除了从他们这里拿钱,就再没有别的途径。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常跃根本没反应,脸上还是笑的,一副爱你们认购不认购的模样。
他们疑惑起来,好几个已经秃顶的脑袋聚到一起,过了好久才分开,对常跃说:“我们什么时候签认购合同?”
私募行业这时候尚且处于法律的灰色地带,体系不成熟,但他们打听过收益率。年化收益能达到百分之三四十就算不错了,百分之五百?
就算是他们再见识过常跃的本事,也绝不相信他能把股票做到这种地步,随便和他签个合同又怎么样?
一群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都觉得自己绝不可能给常跃掏百分之四十的管理费,因此爽快地和他约下了签合同的时间,在饭店门口告别。
按照大户室的惯例,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去“乐一乐”,吃喝嫖赌,这群人一样都不落下风。
要在以前,大家一定会热情地邀请常跃,但这个时候就不一样了……好几个人都面露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样向常跃说,是邀请他呢?还是不邀请?
难不成还真在夜总会给他找个男人?想想那场面,众人都是一哆嗦。
就这样,夏季炎热的晚上,众人站在饭店门口话别却迟迟不愿分手,人人都在等别人开口决定。
最后解决这件事的还是荣凡。
常跃刚新叼上一根烟,歪着脖子正要点,摆了一副难以言表的二流子样,打火机刚点着,身后有人叫他,语气难以置信:“哥?!”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
一时之间,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
胖哥过去是大户室交游广泛的红人,和一大堆人称兄道弟,关系密切。
但是自打他踏足期货,又赔了个精光之后,众人都默认他已经退出,即使听说他家庭遇到困难,也没人问过,探望过。现在他们正在一起吃喝,陡然遇到胖哥的儿子,大家都有点尴尬。
常跃这人也是,自己都那样了,还帮别人带儿子?
荣凡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们一眼,上前一把抓住常跃,二话不说就拉他走。
常跃只能背过身朝后面摆了摆手:“记得来公司签合同哦!”
众人应声。
荣凡显然是气得不行,拉着常跃一口气走了很久,之后在一家超市门口刹车,硬邦邦地说:“我要进去买东西。”
常跃知道自己理亏,只能赔笑脸:“那我和你一起。”
因为过一段时间要去北京,荣凡出门是来采购东西的,大约就是些旅行用品。
他一路挑,常跃一路跟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荣凡蹲在地上挑电蚊香,常跃在旁边看,过了一会儿,发现他一直蹲着不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常跃反应了半天,才发现他是哭了。
荣凡性格内向,刚和他认识的时候,连话都不太敢说,只是后来被常跃的性格影响,两个人又在一起久了,才变得愿意敞开心扉,两人开开玩笑。
虽然常跃一直不愿意将他当小孩儿看,事事都避开他,但是他知道荣凡有自己独立的价值观,所以也没有事事提点。
况且,他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
常跃尴尬地站了半响,心中百感交集,让他当老师教炒股可以,但是让他当长辈引导人生,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怎么了?跟哥说说?”常跃俯下身,摸了摸荣凡的头。
荣凡抽抽噎噎地半天才止住哭,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看上去真的是可怜巴巴的,他哽咽了半响,冒出一句话来:“你、你,为什么那么做?”
常跃:“做什么?”
荣凡忍不住抬头,露出红红的眼睛:“那些人不好!你为什么要帮他们赚钱?!”
常跃一怔,这事他还真没考虑过,事实上,给孔伟打电话的时候,他是一丝的犹豫都没有。
上辈子,他行事乖张,操作手段野蛮,从股市一路杀到期货,几乎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完全不遵守游戏规则,到碰壁之后才略有好转。
当时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和他敌对的人也很多。
今天我们在橡胶市场上相遇,你做多我做空,杀了个天昏地暗;明天我们在红小豆上遇见,一起做多逼死空头,赚钱之后掉头离开,没有半点儿情谊。
这有什么不对?
人生在世,遇见的人多了,但钱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谁会因为过去的事情放弃赚钱的机会,傻啊?
他帮大户室的那帮人赚钱,可是他收的管理费也很多啊,只要操作顺利,他明年这个时候就有千万以上了!哪还能因为当时的纠葛,放弃这么多钱?
荣凡的看法让他始料未及,常跃咂摸了半响,终于品出些味儿来。
都说年轻好,不知柴米贵,而且还可以意气用事,拼着年轻到处闯。他也想这么做,哪怕碰个头破血流?
可他已经不年轻了。
常跃耐心地等荣凡哭完,将他拉起来,边走边说:“你觉得他们不好,其实我也觉得他们不好。”
荣凡:“那你还给他们赚钱。”
常跃:“可是这不单是我给他们赚,也是他们给我赚。如果仅仅因为之前的事情,就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那才是蠢货。”
荣凡还是不服:“可是你又不缺钱。”
是啊,常跃还真不缺钱。
尤其眼见迈入新千年,他对股市和期货的行情记忆越来越清晰,赚钱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但是常跃又开始发现,随着他手上的钱越多,他的交易就越会影响个股走势。
之前拉涨停的时候他就试过了,明明预计会被游资炒作的一支股票,因为他的介入,而被生生推迟了半个月。
这说明他的重生,已经开始改变历史。
如果他继续在这个市场交易下去,那很可能由于蝴蝶效应,影响越来越大,导致他的记忆完全失效,从而改变整个A股甚至是国际市场的走向。
这个发现让常跃警醒得意识到,在蝴蝶效应愈演愈烈之前,他必须要抓住机会,获得足够的本金。
可这种原因解释起来太复杂,说不定还要摧毁重建荣凡的人生观,常跃想了一下,进一步解释:“我们现在基金里的钱,都是应胜江认购的。他这个人常在法律边缘捞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枪毙了,我们不能全靠他,必须要有别的资金来源加以平衡。”
这理由倒也算有些道理。
荣凡从没想过这一点,开始深入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问:“那武叔叔呢……简良东说你们分手了,决定炒作期货……”
常跃心中呵呵冷笑,盘算着要去取消自己算给简良东的高工资,高奖金,随随便便就传老板的闲话,像什么样子?!
但表面上,常跃还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道:“我们两个人不合适,但是期货和这没关系。”
常跃一直自诩冷静,而且健忘,武道当初的选择,将两人的不同摊在阳光下。
武道这个人太“正”,没玩儿过歪门邪道,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底下,好像天生就像是要成大事似的。他说常跃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但是人这辈子,有几个能从一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