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整个包倒过来都没发现那盒安眠药的踪影,却倒出了一袋牛奶糖,还是他平时最爱揣着在裤兜里那个牌子 。
季遥以为是自己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也可能是伤心过度得精神分裂了,于是盯着那袋牛奶糖怀疑人生了好半天,撕开了糖纸开始吃牛奶糖。
吃完了一整袋牛奶糖以后,季遥已经决定好要去跳楼了,他搭电梯上了顶楼走到天台边缘,往下瞥了一眼,心死如灰地想着这么一下就跳下去肯定脑浆都迸出来连挣扎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然后裤兜里的电话突然就响了,是物管打来的电话,“季先生你好,你家洗手间的马桶坏了,楼下的天花板一直漏水被投诉了,我叫人来维修了,你能去看一下吗?”
季遥心里终于觉出一点诡异,但是他不想给人添麻烦,于是他回到家以后等人来修马桶,一等就是五个小时,等到最后什么人也没来,物管处又来了电话,“对不起,季先生,是我们弄错了,你家的下水道系统我们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打扰你半天了不好意思。”
季遥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没力气跟任何人生气了,也没有力气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他觉得他家是闹鬼了。
他从客厅站起身来,很平静地打消了再次出门的念头,转身回到房间里,平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覆盖着自己的身体,被褥散发着淡淡的季泽残留着的味道,他用脸蹭了蹭被子,深深地嗅了嗅那种熟悉的味道,然后盯着天花板发愣。
心里其实很难过很难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对着空气轻声开口。
“你出来啊,哥哥,我知道是你。”
房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季遥安静地等待着,等不到任何回答。
只有他一个人傻傻地自顾自地说话。
“你出来见我啊,我一点都不怕鬼。”
“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好想你啊。”
“浑身血也没关系啊,我胆子很大的,不会吓哭的,真的。”
“你以前都不会这样不理我的。”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骗你的。”
季遥独自说了大半夜,又撑起身子从床上起来了,丢弃一切可以通讯的工具,手里握着几块钱零钱就出门了,独自离开这个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有什么突发意外能阻止他了。
季遥搭上了午夜的末班车,下了车以后徒步走了几公里,不吃饭不睡觉了几天他身体有些虚脱了,心脏有些难受,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终于走到了海边的时候,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了,朝曦的光线温暖地笼在他身上。
咸腥的海风呼啸着掠过灰蓝色的天空扑面而来,冰冷的潮水从大海涌上沙滩,季遥走入了海水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海水浸湿了他的裤子和衣服,紧紧地贴在他清瘦的身体上。
一开始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潮水不断地将他推回岸上,可是等水没过了膝盖的时候,行进就变得容易了,一波比他还高的巨大浪潮覆过他的头顶,接着后退的引力将他往深处狠狠地拉了一把,便将他整个人卷入海水里。
他一点也不挣扎,随着海浪沉入海里,任由海水漫过他的呼吸,感觉着肺部里的空气慢慢被抽空,终于感觉得到眼角有了一点温热湿润的感觉,分不清是海水还是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哥哥,我也爱你。”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句一直压抑在心底来不及告诉季泽的话,可是在他再也听不到的时候才说出来,已经太迟了。
就算成为了幸存的人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都不在了,存在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呢。
幸存者的另一个意思,其实是未亡人。
季遥感觉到解脱了,心痛和思念都不会再折磨他,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季泽在季遥醒过来两天之前就醒了,时间被拨回到他和季遥出车祸的那一天。
他记得原本是他把季遥推开然后自己被撞了的,但是醒来以后听医生的说法,那辆车是在撞到他们之前突然急转弯避开了他们然后直直地撞上了灯柱,不过车尾把他们两个人都甩出去了,季遥受了轻微脑震荡昏迷了,而他的伤比季遥还要轻一点,只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
季泽坐在季遥的身边,视线温柔地看着他安静的睡脸,俯身亲了亲他额头的伤口,又伏在季遥的胸口听他平稳的心跳,良久之后悄声地说,“这次哥哥一定要让你自己勇敢起来面对自己的感情了,遥遥。”
季遥两天以后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看到季泽还活着以后就不管不顾地贴过来了,怎么推开不松手,发现季泽似乎失忆了以后也没有表现出多失落,还很开心地主动亲了他一口。
以前的恩怨纠缠忘了也没关系了,只要季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活着就再度有了希望。
☆、Chapter 30
季泽打开房门,发现母亲就站在走廊外面,面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没有了往日那种凌傲高雅,像盛开到将近凋谢的玫瑰,连梗上的尖刺都显出了枯颓的意味。
季泽掰开了季遥圈在他腰上的手,转身对上季遥茫然无辜的眼神,又转开了视线,声音冷淡地道,“放手,我要出去。”
“你去哪里,我也要去。”季遥的手放开了,手指还依依不舍地揪着季泽的病服。
季泽蹙了眉,语气有点不耐烦了,“别跟着我。”
季遥被他凶了一句,讷讷地松开了手指,季泽看着他一脸受伤的神情怕自己再看他两眼就要投降了,赶紧撇开脸,没想到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原地满血复活了一样,眼眸清澈地看着他,“那我在这里等你。”
季泽走到宋淑君面前说了几句话,她就跟着他下楼了,站在电梯口回头看了一眼季泽的房门,季遥就站在那里惴惴不安地望过来,对上她的目光就把视线收回来了。
两个人走到住院部门口站定了脚步,宋淑君回过头来紧盯着季泽,眼眶通红,“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为了许季遥连命也不要了吗?”
“不是不要了,是给他了,因为他比我的命重要。”季泽垂下眼睛迎上母亲难以置信的目光,语气坚决又沉稳。
宋淑君的表情有些怔了,神情复杂地凝视了季泽片刻,眼中有些说不出的怨念和憎恶,“妈妈对你很失望。”
“那就失望吧,我也对你很失望了。”季泽表情异常地平静,声音低沉道,“你从没尽过身为母亲的责任,对这个家没有任何感情,也不爱我,我都能理解,所以我也从来没对你期望过什么,直到遇到季遥之前我甚至不期望这个世界上有人来爱我。可是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情啊,你想把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杀掉,他对你做错过什么了你要恨他到这种地步?你从我父亲哪里得不到的感情本来就不属于你,即使季遥父亲没有出现过也是一样的,你在自己这里找不到的东西,就觉得是别人偷了,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无关的人,何必这样把自己生活里的失控转移到别人那里呢?”
宋淑君顿时哑口无言了,沉默了许久以后,才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和你父亲一样是同性恋,你还爱你父亲旧情人的儿子,我说出来都替你觉得恶心。”
“那你就闭嘴别说好了,省得我还要浪费时间听。”季泽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完全不留情面地反击,“你想要自由,又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父亲爱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他幸不幸福和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还在不在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也不在乎你怎么看我父亲,你和他没有感情又不离婚,你不幸福也要他永远不得安宁,关我什么事?不要把责任推卸给我,然后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牺牲了很多,觉得我要感激你对你千依百顺,这是不现实的。”
“你给我住口。”宋淑君不顾形象地痛哭起来,脆弱的身影让季泽心里不禁有点难受了,“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同性恋,毁了别人一生有什么值得别人同情,许亦泽死了也是活该的……”
“恨着别人难道就能让你舒服点吗?”季泽叹了气,“对了,我已经跟警察录了口供了,你都要杀我老婆了,我不会什么都不做。”
过了几天以后季泽出院了,没通知季遥就直接回了自己原本的家里,因为他已经忘记季遥了,当然也不会记得自己和季遥搬出去那段日子。
季遥回到他和季泽以前的家里,心里空空落落的,季泽似乎什么人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他而已,医生给他检查过了,脑子没受伤,可能就是车祸之后有点创伤后遗症导致暂时性失忆。
他在家里待了一阵,又想回到季泽身边了,一秒钟都不想走开,于是从家里出来打车回到季泽家,开门的是季泽的父亲,看见门外的人是季遥就让他进来了,还告诉他季泽就在房间里。
他站在季泽门外犹豫了一阵不敢敲门,情形恍若他第一天来到季家的时候怕黑睡不着的时候彷徨无措地站在季泽的门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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