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在卫生间里，草草洗了个脸，用冷水冲了个头，他用帕子使劲揉搓头发，甩了甩头。镜子里的脸很精致，但并不女气，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即使在这种熬夜的情况下，依旧机灵有神、流光四射。
刚一进屋，罗一就撞上李强光。
李强光微弓着身子，目光闪烁，抓住罗一就往外拽。
角落里。
“罗一，我们有钱了。”李强光声音里透着欣喜，表情却很复杂，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啤酒肚。
罗一听了，脸上也露出笑容，“多少？哪里来的？”
“3万。”至于哪里来的，他给了罗一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芳姨住院两周了，听医生说，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周三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同时还夸奖了芳姨的三个好儿子，都耐心地给病人做复健按摩。
可出院就要去结住院费、医药费等基本上又要3万左右。现在已经周一了，他们没钱，罗一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们回到病房时，芳姨已经醒了。罗一看着李强光耐心地给他母亲擦脸和裸！露在外的手脚，其他的又只有麻烦金燕了。
接着，如往常一样，按照医生说的和网上自学的按摩技术，给母亲做手脚按摩。
这日，当他给母亲按摩腿的时候，罗一的一声惊叫吓了他一跳。
“动了，能动了。”
原来，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瘫痪一年多的芳姨竟然一点点好转了，她的右臂也开始有了知觉，这不，把他两高兴坏了。
“妈！！！”李强光激动坏了，一米八的个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罗一也感动不已，他悄悄关上门，留下母子二人叙话。
罗一坐上公交，拿出手机开始刷网。
突然，一个本地推送消息映入眼脸。
“丢了三万救命钱，女子哭倒进医院”新闻里写到，李女士带着3万元去中医附一院医院给丈夫缴费，却不小心在路上丢了，气急哮喘病发被好心人送进了医院，并报了警……
罗一心下一怔，一股凉意飕飕地从背心直窜脖颈。
竟然这么巧？
罗一不知道李强光有没有看到这个新闻，他心里五味杂瓶，很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同时又仇恨这个不公的世界，穷人都不敢生病，因为生病的代价太贵，看不起。他不干净，甚至想过要去做一单大的，不过对象却需要考虑考虑。这并不是为自己辩解，他就是坏，可他不想坏的太彻底。
同时，他心里并不是没有底线，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人的命，这样的事会让他寝食难安。
罗一在第一个站点时，下了车。他飞奔着去医院，气喘吁吁的，甚至差点撞上一辆三轮车。在开车小贩的叫骂声中，也不停一步。
罗一再一次来到芳姨的病房，他唤了声芳姨，拍了拍李强光的肩膀。
李强光会意，跟着他出了门。
角落里。
“怎么了，罗一？”李强光疑惑的问道。
罗一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皮，开口：“你看到新闻了吗？”
李强光沉默了，他将头偏向一方，看向窗外。
见此，罗一哪里不明白，他叹了一口气，“把钱还给人家吧。”
罗一抓住李强光的手臂。
李强光：“……”。
“芳姨的钱，我们在想办法。”
10几秒钟的沉默无声，一个低落的声音，“我妈……怎么办？”他妈妈的病情刚有好转，右手都能动了，按陈医生的说法，照这样良好的状态下去，半年内恢复行走都有可能。可是后续的药费是个很大的数字，他愁啊！亲戚都借遍了，现在见他都躲。
“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啊？”李强光抽出自己的胳膊，激动起来，“你有个屁的办法？你还不是去……”偷字没有说出口，他说不出口，他看到罗一一脸沮丧灰败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罗一，对不起。”李强光背靠着墙，慢慢萎顿下去，双手捂住了脸，不断的道歉，声音中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已经帮我够多了，对不起……”
罗一呆呆的站在那里，被那个没说出口的字定在那里，好半响，他回过神来，眼神闪烁，拍了拍李强光的肩膀，“我有办法。”
终于，李强光轻微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办法，就如李强光所说，除了那样做，他什么都不会。可是，他就说出口了，不知道是在安慰李强光，还是在欺骗自己。
罗一问了李强光在什么地方拿到的钱，他代替他去了警察所里，简单交代了在哪里捡到的钱，并要求不要公开，怕打扰自己的生活。
当天下午，“丢了三万救命钱，女子哭倒进医院”新闻就有了后续，“好心人拾金不昧，3万现金如数还”。
罗一看着上面的新闻，嗤笑一声。还有两天，他到底在哪里弄那3万块钱。
☆、第 13 章
程征然下班时接到一个电话，是自己警局的好友打来的。
朋友说他好像见到上次程征然叫他查的那个人了。
拾金不昧啊？程征然也有些纳闷，转念一想，恐怕事情才没那么简单，多半是罗一偷了人家的钱，后来看到新闻报道，良心发现才返还的吧。
不过，终究是还了。
程征然慢慢走出工作大楼，往车库方向走去。
迎面走来一个20多岁的男子，说曹操曹操到，不是罗一又是谁？
“大叔……”罗一拦住要离开的程征然，微低着头，声音很是不安，“你帮帮我。”
罗一实在是没有办法，除了那个办法之外，他想到了程征然，也许，他可以向他借点钱。
程征然比罗一将近高半个头，他看着罗一的短碎发，细茸茸的，黑得发亮，发质很好，感觉很好摸。
可这是个男人的头发。
程征然皱了皱眉，侧身往旁边走去。
“大叔。”罗一的声音带着急切，声音拔高。
这急迫的声音让程征然脚步一顿，可他狠了狠心，继续往前走。
罗一绝望的闭上双眼，双拳握紧，再一睁眼时，他笑了。
“程征然，你看看这是什么？”罗一晃着手中的手机，里面有一张照片：两个男人在车上拥吻，那主动的男人吻得相当忘情，连眼睛都闭上了。而那张脸赫然就是程征然。
“你说，我要不要把这张照片发给你老爹看看啊？”罗一的笑很邪恶。
程征然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他想不到罗一居然拿照片威胁他，随后，他又自嘲一笑，哪里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意去想，明明罗一就是这样的人。
程征然扣了下眼镜。
随着地上的影子快步扭转，交手，旋即分离，罗一的手机一下子易主，程征然愤然的删除那张照片。将手机抛回罗一，转身就走。
“程征然，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罗一讥笑的声音在后面传来。“相不相信，明天各大网站，还有你爹的手机上都有这张照片，然后，你出名了，恭喜你，程大律师！”
程征然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头皮就发麻，他恼火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表情厌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这样的眼神让罗一眼神晃了晃，他闭了闭眼。很快，罗一说道：“我想借点钱。”
果然是为了钱？程征然觉得很失望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刚刚好友不是说罗一拾金不昧吗，怎么这会儿，不择手段的要敲诈自己的钱。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要多少？要多少才肯将照片删除？要多少你才不再……纠缠我？”
罗一身形晃了晃，感觉周围物体在转动，程征然的身影也在晃悠，他心里紧张，眼前发黑，忙闭上双眼，然而依然止不住的晃动，感觉自身的身体都在旋转。他急切的想靠一下几步开外的路灯柱，可当他才迈了一步，眩晕来势凶猛，“咚”的一声倒地。
程征然看到罗一走路晃了晃，心想，又在搞什么鬼？然而，罗一的轰然倒地还是将他吓了一跳。他快步上前，拦住罗一，连着慌忙地叫了两声，“罗一，罗一。”
可罗一已经晕厥，人事不醒。
程征然这才发现事情严重性，也不想其他，抱着罗一往车库跑，上了车直接开往医院。
到了医院，正要抽血的时候，罗一倏地醒了，一看周围，在医院里，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他看到程征然正站在自己旁边，心下莫名一安。
程征然看到罗一醒了，心下雀跃，天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真是把自己吓坏了，此时，他只是看着罗一，除了一句：“你醒了。”说不出其他的话。
“不用查了。”罗一开口道，“我没事了。”
说着，罗一将袖子拉了下来，站起身就往门外走，程征然见此，连忙追了上去。
“对不起。”程征然在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句。
罗一摆了摆手。
“……”程征然抓住他，心想，难道是罗一生病了，所以才向自己借钱看病，“你还是先看看病吧。”
罗一没有回头，扔下一句，“看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