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飏觉得自己很失败,前所未有的。
晚上六点,他等到了吴双的电话,约着他在附近的一个小咖啡馆见面。他去的很早,等了好久才见着吴双匆忙进来,吴双说:“我本来要走的,但是被叫住了,所以就晚了,抱歉。”
隋飏沉默地打量着将近一年未见的吴双,他瘦了,不像上学时那么毛躁了,稳重了一点,也疲累了一点。隋飏换了个姿势坐正,说:“等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来就好,我们可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了么?”
第52章
“谈谈谈。”吴双用手掌覆在自己脸上揉了一下,试图掩盖一下自己的疲累,“你先说吧,想怎么谈。”
“我……”隋飏低着头不知话从何处开始讲,“我们现在这样儿,算什么?”
吴双说:“瞎晃荡。”
“……”
吴双身子往后一仰让自己上半身像泥一样瘫在椅子上,说:“你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我只知道咱俩终归是渐行渐远的,你看这小一年的不就都是问题么?要是时间再长点,难保是你不会嫌弃我,老辈子结婚还讲究门当户对呢,我觉得现在也是……虽然咱俩肯定也不会结婚,但是反正在一起总要讲究点的吧,我……”吴双的神情一暗,“我配不上你。”
“双儿……”隋飏委屈的叫了一声儿。
“哎哎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吴双坐正,“我吧,我其实特别喜欢你,但是喜欢也不能当饭吃是吧?有的时候人会面临很多选择,你看你就选择了读书吧,我也想选,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我选你。”隋飏往前坐了坐,直视吴双,“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我觉得你选的不对。”吴双说,“你赶紧回去吧,这都快期末了你就别瞎折腾了,你看我明儿还上班呢总不能陪着你胡闹吧?你、你会有一个好的未来,别浪费机会。”
“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隋飏重复的问着。
吴双垂着眼睛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应该选我了。”他站了起来,“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我先走了。”
他匆匆走出了咖啡馆,隋飏追了出去。
“我错了,双儿!”他喊道,“我做错过一次可是不想错第二次了!双儿,别离开我!”
“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你?”吴双说,“说到底你还不是自私?没人爱你那我就要爱你么?你可以随随便便想干嘛就干嘛,我不能离开么?隋飏,你没觉得你跟当初一点都没变么,你所有的话都是替你自己说的,我呢?我不需要被人爱,我也不会害怕孤独,我就是欠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隋飏想要解释,可吴双已经跑上了斑马线,他刚要追,路灯就变红了,停着的汽车启动把他拦下,他只能站在路的这头看着对面的吴双。吴双站在斑马线的尽头,然后回头看了看隋飏,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再一个绿灯的时候,吴双已经不见了。
隋飏站在原地,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晃晃失神,他忽然间很憎恨自己,他一直过的按部就班,他觉得那些都是正确的事情在现在的某一秒全都是错误的了,他选对了可也选错了,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那个自己,这样他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但是他做不到了。
一直以来,隋飏都没有对自己的情感做一个总结,他可能喜欢吴双,可能习惯了被吴双爱着的生活,可能从未主动踏出一步……他做着自己认为对的计划,并认为吴双也会接受,他觉得他的选择对两个人都好,甚至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在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奋斗,可他忽略的吴双的感受。在得知吴双离开了自己的时候,隋飏自己编造的美梦一下子就碎裂了,现实的压力和情感的危机调动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和感官,他变的无限放大自己的焦虑和惶恐,他开始失控。
也是在这样不安和失控中,他做出了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近乎疯狂和绝望的选择,他冲动的回了北京,失魂落魄的寻找吴双,没人给他希望和勇气,他只觉得自己是疯了,而暴躁的情绪之下有一个异常平稳的声音告诉他,因为他爱吴双。
这世上唯有两种情感可以叫人疯狂,叫人不惜一切,一种是信仰,一种是爱情。
隋飏回了家之后就再也没出门,他没有连接任何网络,本能的拒绝来自美国的各种消息,他知道自己错过了提交报告的截止日期,错过了交论文,马上就要连期末考试也错过了,他们找不到自己,可能老师和学校要疯了,可能还有移民局的连番轰炸,兴许这辈子都没法儿再去美国了……后果严重的堪比世界末日,但是隋飏一点也不想理会。
他一直想着两全其美,可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这也许是惩罚,也许是他应得的报应,他耽误过吴双的人生,自己也要走这么一遭来偿还才是。
每一日里,他都想去找吴双,又自觉没脸去见他,他的精神状态不好,抑郁灰暗,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当算作失恋还是什么别的,只是人不人鬼不鬼。
家中满是尘土的味道,他自己也是。
然后,他在这样终日的不知所措之中,连一条信息都不知道要不要发给吴双,他攥着手机的时候就会特别忐忑,编辑好的内容删了又改,可是不敢发送。他每多打一个字,心中就好像被敲进去一个钉子,拔出来,再敲进去。
从他认识吴双开始的每一个瞬间都在这样反复的敲打之中浮现,疼一下,记的就更深一次,他的悔恨感就更重一次,这像是一个诅咒或者魔障,容易越陷越深走不出来。隋飏一生未遇到过任何挫折,只有吴双一个,隋飏不知道怎么去化解。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心理上的疼痛比身体上的还会难过,甚至会牵连到身体,隋飏每天过的不分昼夜,浑浑噩噩,久了,有时就分不太清楚是心里难过还是身上的疼了。从今年开始他就变的异常忙碌,学习本身就是一件压力十分大的事情,他认真又刻苦,很多事情都不愿意与人说,即便对着吴双也是绝口不提的。
但是这些都像是积攒着的债,找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忽然就会登门拜访了。
隋飏夜里疼的睡不着,他不想出门,家中因久未居住也没有常备药物,他自甘堕落的就在床上来回翻滚,他疼的意识都要断了,迷茫之中就冒出了“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这种奇怪的想法,然后挣扎着摸到了手机。他自暴自弃地想,死了也好,眼睛一闭,就不会有那么多解决不了的烦恼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给吴双发了一条信息。
我爱你。
“你赶紧起来别睡了,再睡睡傻了啊!”一大早,吴双他老妈就掀了吴双的被子,吴双抱着枕头誓死抵抗:“大周末的干吗起那么早!我就周末能睡个觉您就别挤兑我了!”然后他妈把衣服丢给吴双,说:“晚上你刘姨来咱们家吃饭,你赶紧出去给我买点东西。”
“晚上才来我下午再去啊!”吴双敷衍地说,“我的亲妈啊您放我吧!”
“不行,你赶紧去!”
吴双抗议无效,一大早眼都没睁开就拿着钱出了门,他妈让他去的地方离家里还老远,买板栗去哪儿不好干嘛非得去地安门,还得排大长队。
周末的早上人不多,城市苏醒的时间比以往都晚点,吴双买东西也快,买了东西直接走人。他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都没开机,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晚上关机才睡觉,了无牵挂似的。
有了信号之后手机屏幕上立刻窜出来一条消息,没有备注的名字,是一串号码。只是这个号码化成灰吴双都记得,删掉的时候就是一个自我安慰的过程。他盯着里面的三个字看了好久,然后自嘲的笑了笑,把手机又揣了回去。
途径地铁站的时候有一个路口,往里拐就是隋飏他们家了,吴双站在路口停了一下,想着刚刚收到的短信,心中一悸。他想迈开步子往前走,可是总有种一种不安的情绪围绕着他,烦的不行,鬼使神差的就拐了进去。
正好到楼下的时候有人出来,吴双就顺着门进去了,一路往上,都站在隋飏家门口了,他都没缓过神儿来。
他试图说服自己,隋飏那么个装逼玩意儿怎么会在大半夜的时候给他发那样的信息,说不定现在人都回美国去了。
手掌按在没上,没成想,门没锁,一下就开了。
吴双试探性的往里走,家中一片狼藉,他从客厅往卧室里看,床上躺着个人。吴双心里一惊赶紧往里去,才发现隋飏口中都是血,已经不省人事了。
“隋飏!”吴双吓的大叫了出来。
第53章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的整个人都没了魂儿,抱起来隋飏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这才想起来不能这样做,连忙打了120。
一番折腾之后,吴双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他不知道隋飏怎么了,为何几日不见把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也不知道隋飏会怎样,病的重不重,会不会好。他看见血的时候一瞬间的反应是隋飏会不会死,而后便有莫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