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抬手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站起来,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说:“这位夫人,你儿子脸上的伤口的确是我造成的,但我也是不小心,绝不是有意。更何况,是你儿子扔了我的东西在先。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如此对待我,请你立刻向我道歉。”
叶寒江走上前想把他妈妈拉走,却被一把推开。
贵妇冷笑一声,拔高声调说:“各位同学,你们都来评评理,是他伤人在先,如今却要求我向他道歉,这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这种人一看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点儿家教都没有。今儿个,我就代替你那没有责任心的父母,好好教教你‘教养’两个字有几笔几画。”
宋慈脸上立时浮现出鄙夷的表情:“就你现在的做派,也好意思跟我提教养吗?您还是自己先学学‘教养’两个字怎么写再来教我吧。”
“你……你!”贵妇目眦欲裂,扬起右手就朝着宋慈的脸扇过去。
这一巴掌终究没有打下去。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李益横插-进来,一把握住了贵妇高高扬起的手,“阿姨,您是长辈,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和一个小辈过意不去,实在有失您的身份。为什么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大家平心静气的聊一聊呢?”
叶寒江立即接口:“是啊,妈,就你这么一闹,我以后在这个班还怎么混啊?你赶紧走吧,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再说。”
一片混乱中,班主任刁老师却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一脸的谄媚:“哎呦,叶妈妈,您可真是稀客,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贵妇瞧见管事儿的来了,立马端起了高高在上的架子,“刁老师,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儿找你。”
刁老师快走几步迎上来,殷勤说道:“走走走,有什么事儿咱到办公室去,一边喝茶一边聊。我小舅子前几天去杭州出差,给我带回来一罐上好的西湖龙井,我一个俗人也喝不出什么好来,正好您帮我品鉴品鉴。”
贵妇似乎也觉得这么多学生在这里看着有所不妥,于是便应了刁老师的话。
临走前,贵妇还不忘对叶寒江殷殷嘱咐,让他放学了哪里也不要去,她来接他,再去医院好好看看。
叶寒江不耐烦的挥手,贵妇才和刁老师一起到办公室“品茶”去了。
被叶寒江他妈这么一闹,第二节课足足被耽误了十分钟。
物理老师一声令下,围观的同学们纷纷作鸟兽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实际上却还魂游天外,回味着刚才的那出好戏。
李益却是连个样子也懒得装的,以自己惯常的姿势懒洋洋的趴在课桌上。
片刻,他似乎是在梦呓:“我劝你还是乖乖地低头认错,省的惹出更多的麻烦。”
宋慈一边快速的记着笔记,一边慢声说:“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李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依旧闭着双眼,“我可没那么贱。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住在我家。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而连累了我,可别怪我翻脸无情。”顿了顿,李益又接着说道:“你以为刚才的那个女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吗?他可是n市一把手叶大市长的夫人。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让你在n市无立足之地。不要为了你那点儿卑微的自尊心而让无辜的人受累。”
正在快速书写的钢笔停了下来,黑色的墨水顺着笔尖流下来,在白色的纸张上洇开,现出一朵黑色的花。
宋慈知道叶寒江家里有钱,但没有想到他的家世竟如此显赫。市长?听起来就是离自己的生活十万八千里的人物。
半晌,只听宋慈低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牵累你。”
李益想要睁开眼,瞧一瞧此刻宋慈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灰败,特别懊丧,特别解他心头之气。可是,他终究没有睁开,只是凉凉说道:“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其实,宋慈是怕的。
他毕竟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没有伟岸的父亲可以依靠,只有一个时时刻刻游走在不同男人身边的母亲。
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真的要他跪在那个女人的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说自己不该伤了他的宝贝儿子,说自己的确是有娘生没娘养,然后求得她的原谅?
宋慈做不到。
停顿的钢笔再次滑动起来,接着断掉的笔记继续抄写起来。
李益把脸掉转向窗外,亦不再出声,似乎真的睡了过去。
*
午休时,班主任刁老师把宋慈叫到办公室,面无表情地通知他:“明天上午把你父母中的一个叫到学校来,把退学手续办一下吧。”
显然,这是贵妇的指示。
看刁老师的样子,似乎这件事情也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宋慈攥紧拳头,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说:“好的,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教室了。”
也不等刁老师允许,他便转身快速的走出了教师办公室。
惊讶于宋慈异乎常人的平静,刁老师终于抬起深埋在文件堆里的头,透过厚重的玻璃镜片,却只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
“真的很没有教养啊……”推一推滑下来的眼镜,低低感叹一声,刁老师重新埋首在堆积成小山的文件里。
而外表如此平静的宋慈,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原来,旁人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的未来葬送,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正是炎夏,额发已被汗水打湿,宋慈却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冷的双腿发抖,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伸手扶住墙壁,以支撑自己不要跪倒在地。
他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尤其是李益。
宋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决不能被退学。
事到如今,他真的只能像李益说的那样,放下自己可怜的、不堪一击的自尊,像一只落水狗一样,去摇尾乞怜了。
宋慈强撑着身体,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定了定心神,便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
篮球场上,只有叶寒江和韩诗乐两个人在进行着激烈的攻防战。
李益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没有出来,而是趴在教室里睡午觉。
“哐啷”一声,叶寒江进球,吹起响亮的口哨,而韩诗乐则一脸挫败,“不玩了不玩了,李益不在,就我们两个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叶寒江嘲笑他:“李益在又能怎么样?你该不行还是不行。”
韩诗乐一脸猥琐的接口道:“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嘛,小江江。”
叶寒江立马把手里的篮球朝韩诗乐的脸上砸去,笑骂道:“去你大爷的,韩诗乐你这个猥琐男。”
“要说猥琐还是你叶寒江……”韩诗乐突然顿住,朝教学楼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叶寒江看过去。
叶寒江转头,便看到宋慈远远地走过来。
韩诗乐十分知情识趣地说:“一看就是来找你的,我还是赶紧回避吧。”
叶寒江一脚踢在韩诗乐的屁股上,骂道:“赶紧滚!”
韩诗乐刚刚走远,宋慈已经来到了叶寒江面前。
正午的阳光直直的照下来,在他们的脚下投射出一团黑影。
空旷的篮球场上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三两只蝉十分捧场的鸣叫着。
两个人安静的立在那里,气氛颇有些尴尬。
还是叶寒江率先提议说:“这里太热,我们还是找个凉快地儿说去吧。”
“对不起。”
声音低如蚊蚋,几乎要被远处的蝉声覆盖住。
三个字,止住了叶寒江转身的脚步,“你说什么?”
他明明听到了,却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才刚认识两天,叶寒江却清楚的知道,宋慈是一个非常高傲的人,他没想到会从宋慈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所以,叶寒江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你说什么?”
而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叶寒江就后悔了。
宋慈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刁难他,才故意让他把那三个字重复一遍。
不等宋慈说话,叶寒江便慌乱地解释:“你不用说了,我……我听到了。其实你没做错什么,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要认真论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她来学校无理取闹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情。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拦着她的,绝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发生。你……你要相信我。”
宋慈抬头,看着阳光下一脸慌乱的少年,突然想要发笑。
可是他没有笑,只是一脸平静的说:“不管怎样,的确是我伤了你。麻烦你转告你的母亲,我愿意承担你所有的医药费,并为今天的无理言行向她道歉。不过,还烦请你母亲大人有大量,请学校重新考虑让我退学的决定。”
叶寒江吃惊:“退学?!我妈真的太过分了,为了这一点儿小事就要逼你退学。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安心上课就好。”
他如此信誓旦旦,宋慈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依旧只是淡淡的:“那……谢谢你。”
说完了要说的话,宋慈转身回教室。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的叶寒江大声喊道:“宋慈,我喜欢你!和我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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