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点头,“嗯。”
卢瑟说:“会不会太老了一点?当你爸都绰绰有余了。”
宋辞淡淡地说:“那有什么关系。”
卢瑟沉默片刻,说:“你不喜欢他,对吗?我听说娱乐圈很乱,到处都是潜规则,你和那个男人……”卢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迫不得已停下来。
宋辞说:“你想错了,我喜欢他。”
卢瑟不相信,“你喜欢他什么?”
宋辞说:“他有钱有势,能捧我当明星,能让我住别墅,能带我来最贵的饭店吃饭,能给我妈支付医药费,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所以我喜欢他。”
卢瑟情绪激动地说:“可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欢!”
宋辞说:“我们对喜欢的定义不同。”
卢瑟定定看着他,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喜欢,我也可以给你。”
宋辞笑了一下,说:“不,你给不起。没有你的父母,你什么都不是,可他不一样,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卢瑟说不出话来,因为宋辞说的是事实。
宋辞接着说:“卢瑟,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了,你绝对不会喜欢现在的我。我们做朋友吧,好吗?我想和你做朋友。”
卢瑟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秦颂进来了。
服务员紧跟着进来,秦颂自作主张地点了许多菜,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服务员走后,秦颂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颂,宋辞的男朋友。”
卢瑟简短地说:“卢瑟。”
秦颂笑起来,说:“你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卢瑟绷着脸没接话。
秦颂又说:“谢谢你帮了宋辞这么大忙,以后就不麻烦你了,你学习也挺忙的,别再往医院跑了。”
卢瑟冷笑一声,说:“秦先生一定是属狗的吧?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秦颂表情不变,笑着说:“我属马的。”
卢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憋闷,端起面前的茶杯猛喝了两口。
菜很快上来。
菜自然都是好菜,卢瑟却味同嚼蜡。
他的确无法和这个叫秦颂的男人相提并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唯一的优势大约就是年轻了,但这在宋辞眼里不值一提。
如坐针毡地吃完了一顿饭,卢瑟和宋辞说了再见,理也没理秦颂,径自走了。
秦颂嗤笑一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回到酒店,秦颂厚着脸皮问:“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打地铺也行。”
宋辞说:“不能。”
他现在还有拒绝秦颂的余地,能捱一天是一天。
秦颂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所以也不怎么失望,他微微一笑,说:“盖好被子,别再感冒了,晚安。”
宋辞没说话,默默关上了房门。
洗过澡后,宋辞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想给李焲打电话,犹豫许久,终究没有打出去。
他打开短信箱,把李焲发的所有短信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看了一遍。
将近两年时间,两千多条短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全是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宋辞随着这些短信把以前的生活完整地回忆了一遍,觉得又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他放下手机,拿过mp3,戴上耳机,听着李焲的声音入睡。
*
日子重新安定下来。
宋辞和秦颂每天在酒店和医院往返。
在医院里,宋辞倒也帮不上什么忙,周阿姨把夏莫冰照顾得十分周到,她忙不过来的时候秦颂会主动帮忙,比如帮忙买饭,比如推着夏莫冰去做化疗。
宋辞无事可做,就把精力专注在学习上。他现在已经读高三,明年六月就要参加高考。不管发生什么,生活总要继续。
随着治疗的深入,夏莫冰的健康状况却越来越糟糕,原本还能勉强吃几口饭,现在却滴水难进,只能靠打点滴来提供生命所需的营养,整个人很快瘦成了皮包骨,神智也变得昏聩,认不出人来,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有一两个小时是醒着的,深深凹陷下去的双眼浑浊不堪,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面前的人。
极其偶尔地,她会念叨起宋辞的名字,宋辞便会去握住她干枯的手,说:“我在。”
夏莫冰便会盯着他看上一会儿,眼神里写满陌生,最后默默地扭开头去。
宋辞知道,夏莫冰快要死了。
十月的最后一天,夏莫冰的生命终于熬到了尽头。
☆、第113章 -113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下了一个月的秋雨突然停下来,许久没有露面的太阳冲破云层,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中午的时候,已经连续昏迷二十几个小时的夏莫冰睁开了眼睛,并十分清晰地喊出了宋辞的名字。
周阿姨买饭去了,秦颂回酒店拿东西去了,病房里只有宋辞一个人,他就坐在病床边看书,闻声立即抬头看过去,正撞上夏莫冰略显清明的视线,宋辞微微有些高兴,说:“我在。”
她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摸摸宋辞的脸,然而她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手刚抬起来一点就又垂落下去,宋辞便去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覆到自己脸上。
夏莫冰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气若游丝地说:“我的儿子。”
宋辞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但他极力忍住了,扯出一个笑来,低声唤:“妈。”
夏莫冰费力地摸摸他的脸,微微笑着说:“别恨我……生了你,却没能好好养你……”
“我不恨你。”宋辞说:“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不恨就好,不恨就好……”一滴浊泪从眼角溢出来,“你要好好活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可靠,所以,要靠自己活着……”
宋辞点头,说:“我知道。”
说完这些话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夏莫冰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睛半闭半睁,断断续续地说:“我一直很……后悔,从来没有对你说……说过那句话……”她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但还挣扎着说:“宋慈,我的……儿子,我……我……爱……”
她终究没有说完要说的话。
宋辞却依旧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着,等她把话说完。
直到秦颂从酒店回来,把那只已经僵冷的手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到病床上,宋辞才陡然意识到,她再也说不了话,因为她死了。
秦颂把他抱在怀里,说:“想哭就哭吧。”
宋辞没有哭,他只是默默地流眼泪,等眼泪流干了,他推开秦颂,开始着手处理夏莫冰的后事。
宋辞没有办葬礼。
遗体在殡仪馆火化后,宋辞抱着骨灰盒来到了郊外的山上。
他伫立在山巅,抓起一把骨灰,扬进呼啸的山风里,风卷着千万粒尘埃飞向未知的远方。
她活着的时候被困了一辈子,宋辞希望她死后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回去的路上,宋辞对秦颂说:“我们回s市吧。”
秦颂说:“好。”
当天下午,他们就坐上了回s市的飞机。
飞机上,宋辞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一场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雪什么都没有,没有城市,没有街道,没有人,没有树,没有风。漫天飞雪里,他模糊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手牵着手走在无垠的雪地上。他们缓慢地向前走,身后的脚印很快被落雪填平。他们一直走,一直走,路没有尽头……
翻杂志的间歇,秦颂抬头去看宋辞,见他苍白的脸上挂了一滴泪,默默地叹了口气,倾身过去温柔地为他拭泪。
在夏莫冰去世的这三天里,宋辞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他一直是平静的。但秦颂宁愿他嚎啕大哭一场,把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宋辞这样一味隐忍,很有可能会生病的。不过,或许宋辞只是不在他面前哭罢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来接机的一共有三个人,秦颂叫来了奇刚和他的助理,宋辞叫来了郑直。
离开将近一个月,秦颂积压了许多公事要处理,所以他叫来助理打算直接从机场出发去公司,又叫来奇刚接宋辞回家。
秦颂和助理离开后,宋辞让奇刚回家了,自己则上了郑直的车。
宋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降下车窗,夜风争先恐后灌进来。
s市的秋天终于姗姗而来,风里带着浅薄的凉意,扑在脸上十分舒服。
郑直边开车边问:“直接回你家还是去哪儿?”
宋辞说:“去秦颂的家,我暂时住在那儿。”
郑直吃了一惊,吞吞吐吐地问:“你和秦总……你们……”
宋辞看着他,说:“如果我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信吗?”
郑直沉默片刻,说:“我信。”
宋辞心中微动,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郑直有些不好意思,转开话题说:“你瘦了很多。”
宋辞问:“上镜会不会不好看?”
郑直说:“倒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那就好。”宋辞说:“你之前说《窥》剧组愿意等我,现在还在等吗?”
郑直说:“在等,他们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开工。”
宋辞说:“你给他们回个电话,就说我随时可以进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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