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不会识人的傻丫头!陆子梅怎么可能是她一辈子也不该放手的人,应该是一辈子也不交往的人才对!
我有些心烦意燥,背着吉他去了古枫树下。枫叶红艳艳,如丹似火。枫叶落了,铺满一地,一层裹着一层,用它柔软的身子裹着这一季的绚烂。秋风乍起,摇落一季华美,摇成一篇诗,醉成一壶酒,品成一杯茶。
张兰踏叶而来,与我比邻而坐。她望着蓝天白云,又瞅瞅我抑郁的脸,抚一弦我的吉它,发出清脆的声响:“怎么,这是寂寞了么!这么多愁善感!”
我微微一笑,抚琴弹唱,清音悦耳,和着叶语,伴着风鸣。那一刻,我觉得心也渐渐澄静下来。
晚上,送李翔宇去打工时,我和他提及此事,他居然忍俊不禁:“傻瓜,早就和你说过她听不进了,还不死心!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呀!”
“我只是一时嘴贱,没管住自己的嘴罢了!可是,翔宇,如果朋友误入歧途,而我们却不提醒,那还是朋友吗?”靠窗而坐,望着街上渐起的灯光,我心摇曳。
“按理来说,朋友误入歧途,那自然是要帮的,但是也要讲求方法。像你那样莽撞,帮了也等于没帮。好困,我靠着你睡会儿!到了,你记得叫醒我,千万别再像上次那样坐到终点站了!”他说着打了个哈欠,靠着我的肩膀睡了起来。
车内的人渐多,他伏在我的肩头,但人们并没有人因为两个男人相互依偎而给予我们多少关注。他呼出的热气在我耳畔萦绕,耳际就好似有一只虫子在爬,痒痒的,这“痒“沿着脖子一直往下,直爬到心头。
看着他性感的嘴唇,我微侧过头,俯下身体去,想亲吻他。对于同志的身份,我并不介意;对于别人异样的目光,我也并不在意。这一生,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我的爱情能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存在!
“滚回去!再靠过来小心我阉了你!”离他还那么远,可他却似乎已经发现,虽然他依个微闭着眼。可能是感受到了我呼吸的气息。他如此气定神闲,慢条斯理。
我只好正襟危坐:“你不是睡着了么?”
“开着天眼呢!和色狼同座,能不长个心眼么!这年头,要防盗防火防张鸿!”
“原来我这么可怕呀!”这小家伙,真可爱!
他好似真的累了,打了个哈欠,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又沉沉睡去。
送走李翔,走出肯德基店的时候,发现大门口,他们挂着招兼职的海报,略作思索,记上心头,我便离去了。
晚安,翔宇!晚安,这躁动不安的城市!晚安,那些当局者迷的人们!
自那日后,梁燕看我的眼神有些变了,和陆子梅走得更近,好似在向我挑衅!见鬼,这关我什么事!
那日,在校门口看见陆子梅,她居然主动拦住我:“听说你在梁燕面前说我的不是了?我说张鸿呀,都三年了,你还记恨我?多大点事呀,你还想念我一辈子不成?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心怀善意,不然,学校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他这是赤裸裸地威胁!是的,我有把柄在她手里,所以这三年我才躲着她,不去招惹她!在别人看来,三年前的那件事只是一件小事,可在我看来,那却是一件令我一辈子心惊的大事!
“听说你最近和李翔宇走得挺近,你……他知道么?”
我浑身颤抖,如砧上鱼肉!
如同三年前一样,她又开始拿我的性取向做文章了!在她眼中,同性恋就好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名,是无法敞开面向世人的。
陆子梅和我一样,也是羊城人。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有些人却似乎注定了要相遇一样——虽然我们小学、初中,甚至高中均不同校,可命运却总会因某个人或某件事而纠缠,我们就是这样。
大学伊始,感觉一切都那么新鲜,但我却依然寡淡。都说上大学最重要的事有两件:混兄弟和谈恋爱,可我却无心于此。我的爱情注定了与众不同,而兄弟两个字于我也十分沉重。有了齐飞的“先例”,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我的日子便变成了画画、弹吉它和打球。
陆子梅是一个眼力极好,相人极准的人。她只是偶然在广玉兰下看我画了一回素描,便相中了我,想拉我入文学社,就好像她相中其他人才一样。比如秦辉,她只在一次诗歌会上听他现场作了一首诗,便肯定了他的才华。尔后的数年,秦辉也果真不负她所望,在诗歌方面独劈天地。
陆子梅是一个惜才的人,这一点不可否认。如同梁燕纠缠李翔宇一样,她向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我偏偏就是一个硬骨头,软硬不吃。她一直幻想我能像《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一样感“知遇”之恩,可是我却偏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倘若一直是这样,倒也无伤大雅,不至于让我与她反目成仇。转机就出现在齐飞身上。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与齐飞见面,倘若我不去主动找他的话。可是上苍却又把他送到了我身边。
那天,陆子梅照例来劝说我,就在那个时候,她的高中同学张源来找她了。而张源的身边就跟着张源的大学同学齐飞——我的初中同学。
齐飞愣了,瞠目结舌,一脸骇色,不知说什么。
我瞬间凌乱,用数年时间平复的伤口瞬间又绷裂。我努力镇静,挤出一丝笑容,告诉自己不要哭,伸出手:“好久不见,齐飞!”
他木然地与我握手,但在碰触到我手的那一刻,我却发现他手抖得厉害:“好久不见,张鸿!”
“你这是怎么了?多年不见,应该开心才对!我们读书那会儿,还天天一起打篮球哩!我现在的篮球打得可棒呢!”
“是么?”他有些尴尬。
曾经无数个夜晚,我设想过与他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是这般不期而遇,没想到见面会如此尴尬。是的,再也回不来了!我找了个借口逃离——往事就让它随风吧!
可这件事并不是以这样的尴尬结局。有一天,陆子梅带着酒气找到了我,声色俱厉:“张鸿,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你还是乖乖地来文学社帮我吧!文学社刚刚创刊,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手!”
“没兴趣!”我转身欲走。
她挡在我面前,骚首弄姿,香肩半裸:“这样……这样……你也不感兴趣?是不是如果社长……社长是一个帅哥…… 你……你就有兴趣了?”
我浑身一颤,有股深深的背叛感!我没想到齐飞会这样背叛我,向别人讲述我的故事,只是作为一场笑料。我并不在意别人知道我的性取向——我是同志,我很坦然!但是,却不想被别人拿来利用。
“如果你不答应,信不信,明天我就在校园里散布‘你是同性恋’的消息!”她撅着嘴,笑得那么怪异。
“随你!你爱散布就散布!”
那晚,想着自己被人恐吓,我无法成眠,心中那口恶气憋得慌。
第二天,我便跑到文学社,把陆子梅大骂了一顿。当时,众多文学社成员均在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我像“疯狗”一样咬着陆子梅不放。是的,那天的我“疯”了。陆子梅倒是回应了几句,但并未再提及同性恋这一话题——在往后的三年,她都不曾提过。
无论如何,能守住别人的秘密,这一点还是令我颇为赞叹,为她加分不少。直到我听到她和杨姐的那番谈话前,我一直都认为她基本还算是个好人!
第二十一章 想做的与该做的
“这是在威胁吗?”
“不是,是警告!”陆子梅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将心比心——”我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四字词语。如果她还有良知的话,如果她还有那么一丝人情味的话,我想,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日子依旧平淡,梁燕还是会在我面前津津乐道地谈论着陆子梅,把她吹捧得好似天上有, 人间无一般。我只是讪讪而笑,不再解释,不再纠正,也不在为此而叹息。是的,李翔宇说得没错,人一旦深迷其中,任凭谁都无法唤醒——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几个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张兰依旧时不时地找我聊天,听我弹吉它,看我打球。偶尔,她也会递一瓶水给我,抑或是一块毛巾。我知道,她其实是喜欢我的,但我却从不给她希望。每次我都会叫她“好妹妹”,并催促她快点找男朋友。她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其实她很难过。
情,是一张网,一张铺开了就再也无法收拢的网。情,更是一个茧,一个把自己裹在其中的茧。张兰坠入了我的情网,自己作了一个“自我催眠”的茧;我坠入了李翔的情网,织了一个“梦幻”的茧。而李翔宇,他又是否会坠入我的情网,织一个茧呢?
虽然我们确立了身份,虽然他已经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虽然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虽然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可是……我依然无法肯定这一段感情。在这段感情中,他总是遮遮掩掩,恍恍惚惚,从来不给一个确定的眼神。
“翔宇,今天下午我要去面试,可能回来很晚。你晚上兼职,我就不送你去公司了!”我有些难过,每天都是我送他去公司,而他总会在车上靠着我的肩膀一路小憩。这种感觉,十分美妙,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