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皱眉的话,我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静笙在苏浅怀里抬起头,眸子中流光潋滟,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苏浅的眉心,轻轻的,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抚摸着,像是想将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看着突然冲她撒娇的小家伙在笑,心中的阴郁,像是被划开了一角,有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苏浅将那只为她舒展眉头的手,攥在手心里,笑道:“好本宫不皱眉了。”
静笙心满意足地窝在苏浅怀里,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肤浅的背,那轻柔的力道,像是像哄苏浅睡觉。
窗外,月光皎皎。
窗内,两个人相拥而眠。
静笙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摸了摸塌上的温度,很是冰凉,若不是上面还残留着苏浅身上的味道,静笙一定会以为那里不曾有过人。
看来人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静笙有些失望地这样想着。
问了当值的宫人,才知道,苏浅一大早便跟着太子进了东宫。
那一天,静笙没有等到苏浅回来陪她吃午膳,却突然等到了一个消息。
东宫舞姬幽姬,被赐死在了内侍省。
第227章
内侍省,司宫台。
夕阳的余晖,从紧闭的门檐中撒入,如落一地金辉。
紧锁的宫室之中,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着坐在角落之中。
羽弗纥纥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这冰冷的宫室之中,眼中神色尽是疲顿而迷茫。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
刚进来的第一天,她拼命的拍着门想出去,嗓子都叫哑了,没有人理她。
第二天,她祈求着想见太子,依旧没有人理她。
第三天……
第四天……
……
她像是被关在一个无声的牢笼之中,只有她一个人,触目可及的,只有这牢笼一般的房间,没有其他人,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每到吃饭的时间,会有人将饭送到,从门口的小窗户送进来,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看她一眼,他也看不到其它,只能每天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日升月落,仿佛……被从这个世界剥离!
她快要被这让人窒息的孤寂逼疯了。
“当!”锁芯启动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害怕的空气。
有人来了!
羽弗纥纥猛的抬起头,因为长期被囚禁而失神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光。
“吱”,门扉随着这一声开启,几个身影进入宫室之中。
羽弗纥纥看着为首那道逆着光的身影,清丽秀雅,那白衣上用银线绣的鹔鹴,高贵到极至。
苏浅看着羽弗纥纥眼中的光熄灭,安之若素。
“你来做什么?”羽弗纥纥先开了口,声音甚是嘶哑,她被关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叫哑了嗓子。“太子妃殿下是来看妾的笑话吗?”
苏浅看着坐在地上的羽弗纥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本宫来送你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羽弗纥纥眼中瞳孔一缩,脸上尽是震惊,“你说……什么?!”
这时,她才注意到,苏浅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看他身上穿的衣饰,应该是内侍省的最高内常侍。
而另一个,羽弗纥纥也认识,正是太子身边的虞吉只见他手上正端着一个沉木紫漆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玉制的酒杯。
酒杯中,是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
“那是……什么?”羽弗纥纥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苏浅泰然自若,轻飘飘地说出了这两个字。“鸩酒。”
鸩鸟黑身赤目,食腹蛇野葛,以其羽划酒中,饮之立死。
用鸩鸟的羽毛泡过的酒,就是鸩酒。剧毒无解!饮之,令人立即毙命。
“你要杀我?!”羽弗纥纥惊恐的看着苏浅。
“不是本宫要杀你。”
苏浅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人心领神会,他向前一步,站在羽弗纥纥面前,居高临下,开始宣读太子的口谕。
“犯妇幽姬,以卑贱之身,冒充已逝懿贤太子妃,以下犯上,污东宫清誉,孤为东宫之主,自当秉公执法,不徇私情。今赐幽姬鸩酒,以敬效尤。”
“你骗我……”羽弗纥纥摇头,失了血色的唇一直在抖。“你骗我的对不对?!他不可能这样对我!”
嘶哑的声音,掩不住的颤抖,她追问着苏浅,就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懿贤太子妃!
这是君樾用军功为她换来的追封,可现在那一道口谕中,却说她在冒充懿贤太子妃?!
羽弗纥纥看着苏浅,红了眼眶,“你骗我的,对不对?”
苏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梢处的淡然,让羽弗纥纥更加的慌了。
“今天为你端来鸩酒的人,是虞吉。”苏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羽弗纥纥彻底的崩溃了。
“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
羽弗纥纥瞬间哭得声嘶力竭,摇着头不肯相信。
苏浅只是看着羽弗纥纥哭,等她哭够了,才蹲下了身子,看着还在抽泣的羽弗纥纥,轻声问道:“为何还要回来呢?永王对你不是很好吗?你都为他生了一对儿女,为何还要回来?”
闻言,羽弗纥纥的哭泣顿住了,满脸的惊慌,慌得说不出话来。
苏浅看着羽弗纥纥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云淡风轻的说着话,话中语气就像在讨论着今天的天气一般,“太子不让本宫去查你这几年的情况,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永王对你一往情深,甚至将你所出的一双儿女,都记在了王妃膝下,给他们嫡子嫡女的身份,甚至让你的儿子做了世子。你却逼着他,将你献给太子。”苏浅轻笑,笑得甚是讽刺。“为了进这东宫,抛夫弃子也就算了。为了博取太子的怜惜和愧疚,你那痴情的前夫,居然还担上了强迫你多年的罪名。”
只怕今天之前,君樾还一直以为羽弗纥纥是受永王所迫,被软禁多年。
“为了演好这一出戏,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苏浅讽刺的说道,“先是太子刚到雍城,痴情女子抑制不住心中想念,来偷看一眼心上人。结果被“善妒又凶狠”的丈夫看到,女子被打了个半死。而这欧妾的画面,又“正巧”被太子撞见。这才有了多年后相逢的一幕,你当时一定很是可怜吧?所以太子才怜你、惜你,给了你另一个的身份,带你入东宫,好一个君夺臣妻,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为了进这东宫,永王成了凶暴又偏执的混蛋,太子成了强夺臣妻的强权,而你依旧是那楚楚可怜,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苏浅都忍不住想为她鼓了鼓掌了,“羽弗姑娘真是好算计!”
听着苏浅一字一句,将她的那些龌龊说了出来,羽弗纥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只能彷徨无助的问出:“他……知道了吗?”
苏起自然知道,羽弗纥纥嘴里的“他”,就是太子君樾。“陛下的绣衣直指,从不是吃素的,你这些年的所有事,都被查的清清楚楚。”
羽弗纥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满脸的泪水,“所以……他要我死?”
“要你死的,是大宁的天子,当今的圣上。”苏浅看着羽弗纥纥,说道,“在知道太子为了你,做了君夺臣妻,这样荒唐的事之后,你在陛下的眼里,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228章
“大宁未来的君王,可以宠爱一个女人,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分寸。”
比起那些所谓的“欺君之罪”,武帝更在意的是,太子竟然被一个女人左右了情绪。
所以武帝借着中宫殿的谕旨,暗示太子,让他选,是要江山?还是美人?
“陛下要我死?那……太子殿下呢?”羽弗纥纥红着眼眶,不死心的问道,“太子也要我死吗?”
苏浅没有回答她,而是引着她的目光,落到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虞吉身上。
而虞吉手上……端着那一杯见血封喉的鸩酒。
这还需要解释吗?
美人如此多娇,又怎敌这万里江山如画!
“哈哈!”羽弗纥纥突然笑了,带着满脸的泪水,笑得满目疮痍,撕心裂肺。“我是真的蠢!居然到现在,对他还有奢望!明明……他七年前就不要我了……”
七年前那场大婚,她自小期盼了好久好久,可是到最后,新娘却不是她……
空寂的宫室,刺耳的笑声,悲痛欲绝。
“虞吉,”苏浅对着身旁的人下令道,“动手吧。”
虞吉端着鸩酒,走动羽弗纥纥面前,想要执行命令,强灌下去。
却听见羽弗纥纥说了一句:“我自己会喝。”
苏浅看着那个肝肠寸断的女人,停下了笑,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端过了那杯毒酒。
“苏浅,我没有输给你!”羽弗纥纥看着酒杯中清透的酒液,嘴角扬起的笑,是自嘲,“我输给的,是这万里河山,是那九五之上的极圣之位。”
话落,羽弗纥纥端着酒杯,头一扬,将那杯见血封喉的鸩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