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祝词之后，才开始给婴儿洗澡。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仪式繁复而漫长，仪式进行间，静笙去了一趟西阁，却在半路上，听到路旁边两个宫人在悄悄咬耳朵。
习武之人一向耳清目明，那两个人声音虽说的很轻，但静笙还是听到了。
“奇怪了……”
“奇怪什么？”
“按理说，这孩子是东宫长子，皇长孙！身份特殊而尊贵，可洗三如此重要的仪式，皇宫那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而且，按说这孩子出生，陛下那边应该会有所赏赐，可到现在为止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
“东宫外面，风言风语传得正盛！”
“什么风言风语？”
“皇长孙出生的第二天，民间就有传，这孩子是剖腹取子之下的棺材子，是灾星降世！”
……
听到这里静笙一下皱起了眉头，“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宫人突然看到静笙，都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
宫闱之中，多舌乱议可是罪责。更何况太子妃之前也说过，不许别人在郁久闾良娣面前提这件事。
静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两个人，眉头紧紧皱起又问了一次，“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没有开口。
“我记得东宫的宫规里，多舌乱议，妄论主子，可是要绞舌的！”静笙看着她们冷冷的说了一句。
“良娣饶命！”年纪小的那个宫人，跪趴在地上。“我等再也不敢了。”
“那就说清楚，这些风言风语是从哪里来的？”
“是东宫之外，大家都在议论皇长孙……剖腹而出一事……”
第204章
洗三结束之后，已是夜幕四合，前来观礼祝福的人都回去了。
长信宫中，苏浅让乳娘抱着孩子下去休息，这才发现，一向话多的小家伙今日异常的沉默。
“怎么了？”苏浅看着小家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是累了吗？要不要先回温调殿休息？”
“阿浅……”静笙抬头看着苏浅，眼中担忧掩也掩不住。“我今日听闻了一件事。”
“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忧？”看静笙的样子，苏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东宫外面，是不是都在传阿黎破腹而出，是灾星降世？”静笙心里面异常是不安。
世人信奉神明，但其中却不乏愚昧无知，荒唐到极点的人。在北狄，她就曾经听说过，在某个部落里，被宣称为灾星的人，被活活烧死！
她甚至……还见过活祭！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苏浅是淡淡一笑，从容自若地说道，“你且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吗？”静笙还是有些不安地看着苏浅。
苏浅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安抚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蹦哒不了几天的。”
“真的不会出事吗？我听说，此事传的甚是凶猛！”
“剖腹取子是本宫下的命令，本宫既然敢做，自然不怕天下人说道。”
静笙看着苏浅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不知为何，这一次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静笙这一次的预感是对的！
几天之后，一场暴雨中，天雷降至皇宫霜霖殿，击毁了殿顶上的一尊瑞兽。
最要命的是，那尊瑞兽……正是象征着皇权的龙！
翌日的大朝会上，武帝大怒，斥责了负责勘探天气的司天监星象台。
这时，国师突然说话，说此乃天兆！是上天预警，有克国克君的灾星降世。
一时间，满朝哗然。
一个官员适时的禀报了东宫皇长孙破腹而出一事。
一个破腹而出的棺材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那个孩子就是克国克君的灾星。
武帝脸色非常难看，下令大理寺协同刑部和御史台彻查此事。
一时间，那个孩子，乃至整个东宫，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剖腹取子对于世人来说，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之前在皇长孙出生时，就有流言在民中流传，说是皇长孙的生母，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就断气了，是太子妃下令，让人剖开了生母的肚子，将孩子取了出来。
棺材子本就不详，更何况是剖腹取子而成的棺材子。
愚昧之人开始到处说，这是旁门左道，是违背天理伦常，得罪神明的事情。更甚者，有人居然在说，东宫太子妃命人剖腹取子，是在行巫蛊祸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东宫剖腹取子一事，整个东宫如临深渊。
皇宫西南角，棠梨宫，殿中。
一笼燃香袅袅，一局黑白错落的棋局，以及对案而坐的母子。
“啪”一声，白子落，棋局定。
黑子一败涂地。
隨夫人扔了手中的那一颗黑子，看着对案的儿子，“真无趣呀！你就不能让让为娘吗？”
君泽颔首，应道：“下次孩儿会让。”
“你呀！”随夫人嗤笑一声，风华绝代。“永远都是这样，榆木脑袋。”
君泽低下头，去捡棋盘中的棋子。
“我最近听说了东宫之事。”隋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捡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君泽听到自己的母亲在那里啧啧称奇。“剖腹取子……太子妃倒是真的敢！”
“东宫之事，母亲最好不要再过问了。”君泽继续捡着自己的棋子，幽幽的说道。“太子妃……从来不是好惹的！”
“可这一次，是她有麻烦了。”想起那个让自己被软禁在这棠梨宫的女人，隋夫人脸上的笑意甚是冷。“巫蛊向来霍乱人心，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容忍，有史以来，凡沾上巫蛊之罪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剖腹取子算不上巫蛊。”君泽提醒道。“这个罪，太子妃是不会担的！”
“就算她能逃过巫蛊罪名，但皇长孙呢？”隋夫人话语中，尽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听说三司已经介入此次调查，只要确定，那孩子确实是破腹而出的棺材子……那他便再无活路！”
克国克君！
担上这样的罪名，这孩子绝对活不了了！
君泽微微皱起了眉，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东宫那位长子，这一次是真的活不了了！
“东宫现在最好的退路，大概是退一步，太子妃亲自将那孩子交予陛下处置。”君泽说道。
“错！东宫现在是进不得，也退不得！”隋夫人看着那收了一半的棋局，冷笑道。“你别忘了，那孩子是太子的长子！东宫长子，若真的是一个克国克君的灾星，那整个东宫都难善其身！最后必定会累及东宫，累及太子的！”
“怎么会？”君泽心里对母亲的话甚是不解，“若是东宫送上长子，这属大义灭亲，为国为民，又怎会累及太子？”
可不是谁都舍得将儿子拿来祭天的！若太子这么做，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大义凛然的名声。
“泽儿，你还是太年轻了！”隋夫人幽幽笑道。“你为何不想想，为什么一个灾星会降临在东宫，若不是太子失德，上天为何会让他的儿子是那个克国克君的灾星？”
“克国克君！”隨夫人轻嚼着这四个字，笑的意味深长。“东宫之子克国克君！那与太子本人克国克君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可是上天的预警，预示着太子……不堪为未来之君！”
君泽的脸色变了一下，“母亲……”
“泽儿你且看着，这事会越演越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隨夫人笑道，“一个被上天预警失德的太子，只怕这向着东宫的民心……是要动摇了。”
君泽看着自己母亲压不住的愉悦，提醒了一句，“君樾的太子妃，从来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隨夫人不屑。
“她一个女人，就算再聪慧，还能跟上天抢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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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本宫能
第205章
长信宫，温调殿。
静笙看着一行人进入殿中，为首的那个男子，身着赭色官袍，以朱色小科绫罗制成的补子上，绣制着代表公正的神兽獬豸，腰间赭色腰带，以犀角配银而饰。
那是大理寺的官服！
“良娣别怕，”静笙听到耳边暮月轻声地说道，“他是大理寺少卿，从四品，您是正三品良娣！”
言下之意，你官比他大，别怂啊！
三司奉旨进入东宫，来调查皇长孙出生那一日的事情经过，今天查到了静笙这里。
静笙点了点头，给了暮月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您要记住太子妃殿下的话。”暮月不放心地再三嘱咐道。
按规矩，今日苏浅是须要避嫌的，所以才派了暮月过来温调殿这边帮护着静笙。
“阿浅真的会没事吗？”静笙满是担忧地问道。
她想起了之前，苏浅对她说的话——
“静笙，你要记住！阿黎那一出生的那一日，说要剖腹取子的人是本宫，你和陆良娣没有说过任何相关的话！”
……
阿浅……是准备要独自揽下所有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