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苏浅昏昏沉沉的感觉，被指间的剧痛一击倒是清醒了不少。
“殿下！”暮月先请了罪，然后开口说道，“赵奉仪今夜突然发动，产婆说情况不好难产了！”
“难产？！”听到这话，苏浅挣扎地坐起身。“更衣，去赵奉仪那里！”
看着苏浅病恹恹的模样，暮月虽心有不忍，但还是禀报道：“郁久闾良娣刚刚下令……说要保大！”
“你说什么？！”
第198章
产阁这边，早已是兵荒马乱。
宫女们从产阁里抬出了一盆又一盆染了血的热水，药藏局别说是女医，就连太医都进入了产阁。整个气氛，只能用鹤唳风声，惊惶不安来形容。
守在产阁外的几个女人更是坐立不安，尤其是生过孩子得尉青菱，她知道血崩对于产妇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静笙也焦急，在一个太医又跑出来又要跑进去时，抓住了他，开口就问道：“赵奉仪情况怎样？”
太医摇了摇头，沉重说道：“血止不住，只怕不好了！”
这一句“不好了”，让几个女人的心更是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尉青菱默默地双手合十，为赵意棠祈求神灵保佑。陆常欢紧紧抓着于承徽的手，紧到指节都泛白了。而静笙脑子一下就懵了，前天赵意棠还跟她们一起谈天说笑，今天就“不好了”？
这时产阁的门打开了，这一次走出来的，却是是赵意棠贴身的宫女。
小宫女的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眼中的泪水都还没有干，一开口便是带着哭意的声音：“各位贵人，我家主子……她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小宫女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在小宫女压抑的抽泣声中，她们进了产阁。
产阁其实的并不大，就是一间卧室而已。她们一进去，一眼便能望到头。
静笙看到，在产阁的尽头，靠着墙的地方，是一架桃木千工床。
人们相信，桃木可驱邪，而产阁血气极重，一架桃木床，可保产妇和孩子平安。
可是这一次，它失灵了……
产阁之中，血腥味极重，清冽的提神香也压不住。
此时的房中已是一片狼藉，静笙甚至能看到，地上有一块，不知是哪个宫女不小心撒了的一片血水。
几个产婆和宫女们，站立在两旁，他们只是站着没有任何动作，这也表示……床上之人已经回天乏术，没有救了。
静笙脑子里乱哄哄的，她看见赵意棠躺着床上，身上盖着锦被，锦被没有遮到的一角，那刺眼的血红已经染满了床榻。而赵意棠就躺在那些血污，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她的脸上血色尽失，比纸还要白。脸上尽是冷汗，头发也被汗水浸湿，都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一缕贴在脸上。
几人围在赵意棠床畔，轻唤着赵意棠的名字。
赵意棠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虚弱的吐出了两个字“静笙……”
静笙连忙上前，“我在这里！棠棠……我在这里……”
赵意棠看见看着静笙，眼中虚弱得失了神采，如同油尽灯枯，却还是撑着精神，吃力地说道：“静笙……我快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静笙一下哭了出来。
面前这个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居然是她印象中那个爱笑爱闹的赵意棠。
静笙一直都记得，赵意棠是东宫除了苏浅之外，第一个对她传达善意的人。
那一天，是刚刚进东宫第二天的她，被尚仪局的人暗里欺负了，一个人坐在花园僻静的角落里，被路过的赵意棠看到。
赵意棠就给她递了一块桂花糕，“吃吧！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了！”
当时的自己，就跟刺猬一样，对每个人都保持着戒心，她没有接赵意棠的点心，而是警惕地看着赵意棠。赵意棠也不恼，坐在了她的对面，将桂花糕一分为二，自己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傻乎乎地笑着说：“你看，没毒的！”
然后……一次又一次，赵意棠一直在对着她表示善意，用笨拙又幼稚的方法，生生的将满身戒备的自己，变成了她的朋友。
静笙问过赵意棠，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
赵意棠说：太子妃姐姐说你从很远的地方来，人生地不熟的，太孤独了……
东宫那个傻乎乎的奉仪，不想看新来的良娣那么孤独，所以想做她的朋友。
可是那个娇憨到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现在躺着这里，满身是血！
“你们不要哭……”赵意棠努力的撑起自己嘴角的弧度，给了她们一个苍白的笑。
静笙用力的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压制着自己语气中的哭腔，努力的笑。“我们不哭，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意棠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好不了了……我知道的……”
“棠棠……”尉青菱压着嗓子，眼泪止也止不住。“你会好的！你会好的！”
一向最大大咧咧的陆常欢撇过头，靠在于承徽的肩上，努力得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你们不要难过……”赵意棠吃力地开口，宽慰着她们。“你们该为我开心的，我终于能离开东宫了，我自由了……”
“我从小被当成政治礼物，送进了东宫……我是看着这四方宫墙长大的，从不知这高高的宫墙后面……是什么……”赵意棠笑得虚浮，却满是向往，“下辈子……我想当一只鸟……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如同遗言一般的话，让静笙的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赵意棠是真的不行了！
“静笙……我把我的孩子给你……”赵意棠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却还是努力的去抓住静笙的手，“你救救他……”
静笙听得出，赵意棠是在求她！
可锦被之下，赵意棠的肚子……依旧高高隆起着……
她并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静笙……救救我的孩子……”
赵意棠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静笙感觉到，抓着她的那只手，力量越来越微弱。
“救救我的孩子……”
随着最后一声，如叹息般的乞求，赵意棠的手滑落。
静笙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听到女医宣布了一句：“东宫奉仪——逝！”
随着那一声“逝”，产阁中，哭声响起。
东宫那个如花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死了！
房里的人都在哭，静笙迷茫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赵意棠躺在满是血污的床上，那双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静笙，救救我的孩子……”
人们都说，只有心愿未了的人，才会死不瞑目！
静笙魔障一般，伸手覆在了赵意棠的肚子上。
似是感应到了静笙的触碰，赵意棠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静笙满脸的泪水，哽咽着，说了一句，“棠棠的孩子还活着！”
第199章
尉青菱听到静笙说了一句“棠棠的孩子还活着”，然后，她看到静笙魔障了一般，起身在房里到处找，不止在找什么。
“静笙？”尉青菱叫着对方的名字，却见静笙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把剪刀。
那是产婆准备用来剪脐带的！
“静笙！你想做什么？！”
尉青菱惊惶的看着静笙拿着那把剪刀，就要往赵意棠的肚子上划。
于承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静笙的手，陆常欢去抢静笙手里的那把剪刀，可静笙却死死的攥着，不肯放手。
“你要做什么？！”陆常欢心惊胆战，去掰静笙死抓着剪刀的手指。
“我要救他！”静笙红着眼眶，说了这么一句。
“他？”陆常欢呆了一下，他是谁？
“棠棠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静笙看着床上，赵意棠躺在那里，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在苦苦的挣扎着。
他想活！
“我要救他！”静笙掷地有声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坚定不移。“我要救棠棠的孩子！”
“救？！”尉青菱看着静笙的样子，失声叫道，“你要怎么救？孩子还没有生下来，难道你要把她的肚子破开吗？
“没错！”静笙眼中散发着锋利的光芒，“我要把她的肚子破开，把孩子救出来！”
众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静笙，剖腹救子，这太惊世骇俗了！
“你……疯了？”陆常欢不赞同的说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歪门邪道的法子？”
“不是歪门邪道，秦郧西曾经说过，剖腹产子，《史记》上是有记载的，而且从医论上来，说是行得通的！”
“秦郧西？那个医痴？！”这次，连于承徽都皱起了眉头。
“不管行不行得通，你最好不要去试！”于承徽劝道，“剖腹产子，这样惊世骇俗的办法，世人不能接受，你会被当成异类的！”
“你不要胡闹了！”尉青菱顿时柳眉倒竖，对着静笙斥厉道，“棠棠已经死了，你还要在她的遗体上动刀子，你要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