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正如苏浅所料的那样,最后大理寺卿判谢柏然欧妻有罪,罚银七十两,因夫妇二人有愿离异,判其两人当堂离异。
堂后,只要去官媒署奉合离书,归还各自庚帖,便算其合离。
正在众人为沈妤歌成功合离,松一口气时。刑部要员出堂,按例诉告沈妤歌“妻告夫”的罪状。
“我大宁律明定,子不告父,妻不告夫。此律,犯妇沈氏可知?”主判官沈妤歌质问道。
“臣妇知。”沈妤歌坦然的认道。
“那你知不知,妻告夫,虽属实,仍须徒刑二年,后徒流放,这条律法?”主判官又问。
“此律,臣妇也知!”
“那你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听到主判官一声又一声咄咄逼人的质问,公堂外观审的静笙,在心里替沈妤歌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听到沈妤歌,竟然直言不讳地说:“臣妇宁愿坐牢流放,也不愿意再呆在这桩婚姻之中。”
静笙心里紧张,抓住了身旁苏浅的手。
苏浅感觉到静笙的手心里都是冷汗,知道自家的小家伙是在担忧那个被家暴的女人,明明是受害者,最后还要被律法所判决,去坐牢去流放。
“放心。”苏浅轻轻握了一下静笙的手,轻声安慰道,“本……我已安排好了。”
“嗯!”
静笙点了点头,苏浅能感觉到,小家伙的语气中尽是对自己的信任。
藏在幕篱中的眉眼轻轻带笑,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沈妤歌“妻告夫”的案子,审理的也很快,大理寺按照大宁律法,判定沈妤歌以妻告夫,违背伦常,虽事情属实,但仍须坐牢两年,后流放三千里。
听到这个判决时,君曦几个人都惊了。
“你……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君曦看着苏浅,问道。“她怎么……还要去坐牢流放呢?”
眼看着那边,已经有狱卒上前去羁押沈妤歌了。
静笙心里虽然也很惊讶,但听到君曦这样的质问苏浅,几乎是本能的一步上前,站在苏浅身前,护住苏浅。
君曦看着静笙像一头护主的小狼狗,就差冲着她呲牙了。“那个……本宫没有凶你家苏浅。本宫就……”问问而已!
苏浅看着小家伙这么护着她,心头一暖,逐笑着将小家伙拉回自己身旁,然后对君曦轻声说,“皇姐且放心,救兵马上就到。”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一声又尖又细的通传声,那是皇家内侍们专有的嗓音。“长公主到!”
原本围观窃窃私语的众人,几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宫铃声,伴着马车的轱辘声,显得异常的突出。
一架华贵的华顶玉轲马车,驾临大理寺门口。马车前面还有六骑卫兵开道,马车后面则跟着宫女内侍一大群人。
眼尖的人看到,马车前头开道的,有一个穿着淄衣锦服,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那是武帝跟前正得眼的内侍总管太监——吴公公。
大理寺卿闻讯,匆匆迎到门口,只见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围观人群很自觉的分至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马车车门打开,吴公公下马,亲自从马车中,恭恭敬敬地迎下一位华衣贵妇人。
静笙隔着幕纱看了一眼,那位夫人,不正是衡城长公主吗?!
随着大礼寺卿一声“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其他人后知后觉,连忙向衡城长公主见礼。苏浅轻拉了一下静笙的衣袖,静笙连忙回过神来,同众人一同向衡城长公主行了礼,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突兀。
“不知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对于这位近来圣宠正隆的衡城长公主,大理寺卿的态度是毕恭毕敬的。
衡城长公主扫视了一眼众人,郑重开口问道。“本宫是为今日合离案的沈氏而来。”
众人吃惊,怎么定案之后,还闹出这么一出?就连已经被上枷锁的沈妤歌,也是一头的雾水,她并不认识这位衡城长公主啊?!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只听衡城长公主道了一句,“本宫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大理寺卿带着众人跪下接旨。
衡城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口谕。“沈氏虽以妻告夫,违背伦常,但念在其身受所害,情有可原,特赦沈氏妻告夫无罪!”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皇帝金口玉言,特赦沈氏无罪?!
沈妤歌听到这个口谕,整个人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告了丈夫,不但成功合离,连牢狱之灾和流放之苦都免了?!
沈氏夫妇上前,抱着女儿痛哭流涕,这才唤回了沈妤歌出走的神思。
公堂外,在众人一片“陛下英明”的高呼声中,藏在人群里的君曦,由衷地给苏浅竖了个大拇指。
第187章
大理寺当庭宣判,沈妤歌以妻告夫无罪,当庭释放。
听到判决时,沈妤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实感,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自己会坐牢流放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最后却还能全身而退。
恍然之际,不觉有一道身影,走到了自己面前,轻声问了一句,“还疼吗?”
温柔中带着些心疼的声音,让沈妤歌回过神,再抬首时,只见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妹——衡城长公主,就站在自己面前。
“公、公主殿下……”沈妤歌被突如其来的长公主吓了一跳,慌乱中想行跪礼,才屈膝就被衡城长公主扶了起来。
“这些……都是他打的?!”衡城长公主伸手,轻轻的触碰沈妤歌脸上的伤。
沈妤歌不知道衡城长公主说的“他”是谁,但她能够明显感觉到,抚摸着自己脸上伤口的手,很轻!轻得像是在发抖,像是怕弄疼她一样!
“长公主殿下……”沈妤歌看到,衡城长公主眼底,有泪意隐隐,那悲伤的眼神,简直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衡城长公主的指尖触碰到沈妤歌嘴角的伤,沈妤歌感觉到疼,反射性地缩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缩,让她看到衡城长公主眼底那深深的痛色。
衡城长公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沈妤歌现在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衡城长公主的眼里,她这张带伤的脸,蓦然变成了长宁郡主的脸。
而长宁郡主就是死在家暴之中的!
现在看着这张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脸,衡城长公主想起今日一大早,她去香积寺为长宁郡主积福,以告慰长宁郡主在天之灵。
在放生之池,隐隐听到了两个同样放生的妇人,在讨论现京中最引人热议的妻告夫的合离之案。
“姐姐听说了吗?京中现在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妻告夫合离之事?”
“妻告夫?!那不是要坐牢流放的吗?”
“是啊,要不是走到了绝路,谁会想要冒着要坐牢流放的罪责,去告自己的丈夫呢?”
“那到底是为何,事要告自己的丈夫?!”
“听说啊……是那丈夫殴打自己的妻子!”
“这得打得多狠,才能逼得女人把自己丈夫告上大理寺?”
“可不是啊!你也不想想,咱们堂堂的长宁郡主,就是被自己的郡马给……唉!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谁会把自己的丈夫给告了呢不是。”
“就算告了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得去坐牢流放!唉!又一个长宁郡主啊……”
……
又一个长宁郡主!
这一句话,像是惊雷,直接就砸在了衡城长公主的心里。她想起了自己枉死的女儿。
她的溆儿,就是被丈夫给打死的!
正在衡城长公主思绪揪痛之际,放生池中一条白色锦鲤突然高高跳起,直接就摔在了衡城长公主的脚边,脱了水的鱼儿拼命的挣扎着,像是在向衡城长公主求救一般。
“漵儿……”衡城长公主看着垂死挣扎的白色锦鲤,几乎是颤抖着说叫出了这个名字,“你是……要母亲去救那个跟你一样遭遇的女子吗……”
白色锦鲤奋力地甩着尾巴,拼命的求生。
衡城长公主的眼神突然一定,迅速叫人来将白色锦鲤放入池中,然后马不停蹄地入了皇宫,去求见皇帝。
她要去救那个女子!
那个跟她的溆儿一样苦命的女子!
……
想到此,衡城长公主冷冷的瞥了一眼那边谢家的人。
合离一案,闹得的纷纷扬扬,满城皆知,几乎整个京师,上到天潢贵胄下到贩夫走卒,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谢家自认为是耻辱,所以今日大理寺审理,谢大将军夫妇并没有到场。
毕竟此案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夫欧妻者,罪减二等,谢柏然顶多就是被罚几两银子,根本连罪责都算不上。
所以今日到场的谢家人,只有谢柏然的长兄长嫂。
看着谢家这阵势,衡城长公主眉心又紧拧了三分,看来……这谢家,是真的根本就不把这沈妤歌当一回事!
“长公主殿下今日之恩,民妇感激不尽,结草衔环难以为报。”沈妤歌看着衡城长公主的脸色冷了下来,有些忐忑不安的说道。
沈妤歌的感谢,让衡城长公主的目光收了回来。她看着这个满脸满身都是伤的女孩,那乖乖巧巧谢恩的模样,甚是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