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探访，也是自童伯远出事之后，童浠宁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在电视里，不用隔着屏幕，没有通过谁的转述。当活生生的童伯远出现在探视间的玻璃后面时，童浠宁的眼泪瞬间流下。再多的心理建设，都不及这一刻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苍老落败时的心痛难过。对于童浠宁来说，幼年失去母亲照拂，少时姐姐外出求学，归来后也是聚少离多，真正一直陪伴着她并全程参与她成长的其实只有父亲童伯远。
如今，昔日为她遮风挡雨的超级英雄，已经失去了保护幼崽的能力，甚至，她看的出，一辈子如鹰如虎的父亲，这一刻只能尽力让自己的笑容妥帖些腰板笔直点，即使如此也没能掩盖住他失去神采的双眸中沾染的阴郁灰败。
爸爸……
回程的路远比来时要沉默许多，姐妹俩不发一语，默默凝视窗外从空旷到繁华的景致。
探视的时间有限，她们只来得及简短几句报喜不报忧，又反复诉说几遍珍重。只是在最后离别时，童伯远还是鼓起了全部的气力，跑回来喊道：“小沂，宁宁，爸爸不会放弃自己，我会争取减刑，我还要看着你们成家生子。孩子，其他都不重要，爸爸只要你们平安幸福。”
一生坎坷跌宕起伏，最是要强争气的父亲，成过败过，是非对错撑到如今，终于真正放弃了他的童氏王国。
“喝点热的吧。”
将两杯还冒着气儿的自制热饮端上桌，昂贵的咖啡豆自己手磨后又被加上了奶糖布丁，虽然奇怪但却是童浴沂熟悉的配方。放下喝的后，楚燃重新安静地坐回到沙发角，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有存在感。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俩去了监狱，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开心的感受。
奈何上天总是不愿意遂她的心愿，楚燃还没安坐两分钟，张靖弛差点喊劈叉的破嗓音便从话筒里传满了整个客厅。
童浴沂：“希希今天不应该在她外婆家吗？”
楚燃苦着张脸直摇头：你问我？先不说顾希希应该在哪里，就单说她那破马张飞的性格，能杀到我老家，我就一点也不意外。
在对面大眼瞪大眼的注视下，楚燃发现了，童浠宁好像越长越有点像童浴沂了。
童浠宁：“你老盯着我干嘛？赶紧给韩姐姐打电话啊！”
默默叹气，楚燃忽然觉得，有时候昏迷也是一种幸福。
视频请求没响几声便被接通，楚燃看了眼场景，是在她家厨房。
“姐，顾希希怎么跑咱家去了？”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反正她现在头疼，想不了什么迂回。
韩颂抿唇，还没待张口，顾希希的声音就如同全方位的立体音响一般，再次响彻整个客厅。
“我跑你家怎么的了？你不回来还不让我来啊，我陪你姐回来看看你爸，你不应该感谢我代你尽孝吗？”
楚燃：“……我就问了一句，你那嘴是装了加特林还是怎么的了？”
顾希希还要再说，楚燃直接提声喊道：“老爹！老爹！这个女人凶我！”
被她这一嗓子喊的直接要上来夺手机的小顾总，压着狠道：“楚燃你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凶你了？多大的人了吵架还找爸爸！”
“你现在就在凶我。老爹！”
“行行行，我错了，您老宇宙第一好，请快闭贵嘴，我回江城必有重谢！”
“顾希希，我是那种贪图小利的人吗？”
“童小沂独家爆料加私房照，别忘了，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年纪都大。”
这次楚燃不叫唤了，顾希希看她那不怀好意的坏笑就觉得不太对，果然下一秒，童浴沂的脸便出现在屏幕里。
“顾、希、希。”
“小沂，你听我说，我这是缓兵之计。我也是来给你先探探路的，韩爸爸特别和蔼又慈祥，没事哈，一会儿我多说说你好话。”
顾希希嘴跟连珠炮似的一顿掰扯后直接撩下句，“不和你们说了，还得做饭呢。”
楚燃早防着她这一手，无缝衔接道：“行，你挂了吧，我给我老爹打。”
顾希希：“……怎么会有如此讨厌之人？”
等两个人贫够了终于挂了电话消停下来，楚燃开始往童浴沂身边蹭过去。
童浴沂看看自己手里的车厘子，递过去一颗，“你要吃吗？”
楚燃摇头，清清嗓子，“顾希希说她要爆料你。”
小童总笑了，瞥了楚燃一眼，“怎么？”
“咳咳，我不想听她爆料。”
童浴沂：“哦。”
楚燃沉默，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旁全程嗑瓜子看白戏的童浠宁也恢复了精神，就听她“啧”了一声道：“楚燃，你就直接说想知道我姐的情史不就完了吗，没出息。”
楚燃白她一眼，嘴硬道：“谁说的！”
“切。”二小姐不屑，也向童浴沂身边凑了凑，“姐，她不听你不用告诉她，就偷偷告诉我，我也挺想知道你的情史的，嘿嘿，我保证不外传。”
她说完，楚燃也跟着凑过来，童浠宁：“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你安静点，这唠正经的呢，童童，你说。”
童浴沂左瞧瞧右看看，面对两双求知欲异常旺盛的眼睛，小童总冷笑。
“大过年的是闲的没事干了吗？楚燃，我可记得你有一段求而不得的初恋，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莫名中枪的小楚懵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有求而不得的初恋？”
这次童浴沂直接由冷笑变成了皮笑肉不笑，“呵呵，我猜的。”
楚燃：……嘶～中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希希：来啊，互相伤害啊。
楚燃、张靖弛：太贱了！
第99章
韩家客厅的圆桌上摆满了碟碗，桌子中央架起个小热锅，里面煮着的白肉酸菜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来来，希希多吃点，不是叔叔吹牛，我们家颂儿做饭那可是一绝啊。”
顾希希给韩爸的杯子里斟上酒，整一晚上她这嘴角就没下去过，喜庆的跟朵牡丹花似的，“这必然不是吹牛啊，在江城的时候我可是吃过颂儿做的菜，叔叔不是我吹牛，五星酒店也不过如此了。”
顾希希学着韩爸的口音叫韩颂的小名，硬凹的儿化音让这声“颂儿”听起来十分具有诙谐版的怀旧港风味。
韩颂忍不住笑，舀一勺黏糊入味的三鲜焖子到顾希希碗里，“好吃就多吃点，少说话多吃菜。”
“啧，颂儿咋说话呢，好不容易来个能陪我喝酒的娃娃，咋不让人说话！”
顾希希赶紧举杯，“没事叔叔，我都习惯了，她说啥是啥。”
老韩微一愣神，刚才不对劲的感觉再次一闪而过，紧接着杯子被轻轻一碰，顾希希软软糯糯的声音里满是真诚，“叔叔，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越来越年轻。”
“哈哈哈，好好好，叔叔借你吉言，也祝你们都平安健康，顺心顺意。”
顾希希端着杯子，冲韩颂一挑眉，仰头喝下酒盅里的白酒。
嘶～辣！她虽然酒量不错，但是少喝白酒，一是受不了那味儿，再者不管什么酒局饭局，她不想喝，也真没什么人敢硬灌。
“喝点汤。”
韩颂不清楚她的酒量，但也留意到了她那一闪而过的皱眉吐舌样。
顾希希吸吸鼻子，要不是韩爸还在这坐着，这一杯酒下去，她早就借酒扑进韩颂怀里抒情去了。
低头乖乖喝下一小碗鱼汤，顾希希再抬头时，韩颂发现她这脸怎么红了？
“颂儿，好好喝啊。”
老韩再次给两人酒杯都满上，乐滋滋地眯起眼睛，“好喝就多喝点，来希希，走一个。”
韩颂直觉不妙，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顾希希就是往醉里喝的。想要拦住两人，但已经喝到兴头上的老韩哪里还听的进去，和小顾一唱一和的打游击，没一会儿顾希希带来的小半瓶酒便下了肚。
老韩喝美了话就更多了，小顾总纵横商场多年，自小对酒桌文化耳濡目染，和老韩是越聊越投机。
“叔叔，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军人警察，我妈当年就想送我去部队，可惜我爸还是希望我能好好念书学习，这才没去成，唉，现在想来还挺遗憾的。”
韩颂看看她似有怀念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她总觉得今天晚上认识的顾希希和平常的顾希希不太一样，以前只知道她能说，但不知道这么能说。
老韩摆手，拧着眉头咽下嘴里这口酒，赶紧说道：“你爸说的对，女孩子家，别过的太苦了。叔叔不是说女孩儿不行啊，当年我们燃燃想当警察，我是骄傲，但也真担心呢，警察危险啊，尤其刑警特警那是说什么也不能干，她又不愿意去做后勤文职，好顿商量也是幸运，赶上互联网新时代了，这才当了经侦。其实不管男孩女孩，只是能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哪怕考不上，安分守己认真工作，为国家出力为建设社会添砖加瓦，就够了。”
“对，我爸就和您一个想法！那刑警多危险啊，不管是自己当了还是嫁个刑警，后半辈子得多担心啊！是，人家是伟大是不容易，但咱老百姓过日子不就图个心安吗？”听到这，韩颂终于忍不住扫了她一眼，这顾希希话里有话还能更明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