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森愣了一下,他知道这种关系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只不过这次是吴悠比他早一步开口罢了。
“我明白了。”秦森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淡然一点,当他背过身去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想好的一套告别说辞在顷刻间被忘得一干二净,最后只轻声道出两个字:“再见。”
余之跃的婚礼上,秦森站在宾客里头,见证着两位新郎相互宣读真爱告白,交换戒指,在亲朋好友的欢呼声中彼此亲吻对方。
周围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秦森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欢喜,他身处热闹之中,却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你在想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亲友纠缠的余之跃走到秦森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森笑了笑,没说话。
“你今天一个人过来,他呢?”
“没来,他在家里,他的爷爷今天离开了。”
“啊?那你怎么不留在那边陪他?”
秦森摇摇头,“我们结束了。”
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余之跃。
“秦森,回去吧。”余之跃说。
秦森苦笑,“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
“他说过的,不需要我。”
“是他爷爷不需要你,但他需要你。”余之跃纠正道。
他指着在场的宾客们问秦森:“你知道对我来说,整个婚礼最重要的部分是什么吗?“
“被邀请的客人们?”
“不对,是我的另一半,如果没有了他,这场婚礼哪怕搞得再隆重,也无法继续下去,他才是至关重要的部分。所以啊,秦森,此时此刻最需要你的人是吴悠,不是我。”余之跃带着眼中的笑意迎向秦森的目光,“你的祝福我早已经收到了,赶紧回去吧。”
从婚礼会场出来的时候,秦森仿佛整个人开了窍一般,他匆匆忙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吴悠的住所。
一下车,他就飞速朝屋子里狂奔,大厅里空无一人,吴老的房间也早已被清理了,秦森满头大汗地找遍大半个屋子,最后在吴悠的卧室里,秦森找到了浑浑噩噩坐在床前的吴悠,他手中拿着爷爷临终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在听见有人从遥远的地方喊着自己名字的时候,吴悠慢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秦森,他看上去精神恍惚,一片迷茫,那双不羁的眼睛变成了一潭沉寂的死水。
内心揪痛不已的秦森迈着沉重的步伐,花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来到吴悠面前,将他紧紧地抱入怀中。
那一天,吴悠失去了他最后一位至亲的人。
☆、ACT 30
都说如果想知道一个人生前成不成功,在他的葬礼上便可看得出来。
吴老遗体告别的那天,天寒地冷,还下着中雨,却依然不能阻止人们前来追悼的脚步,有很多人还是自发而来的,整个灵堂被堵得水泄不通。
吴悠的两位好友以及秦森也在现场。
秦森站在远处看着正在接受亲友们安慰问候的吴悠,尽管吴悠为了出席葬礼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可还是挡不住脸上的疲乏之意,他之前为了吴老的事情操尽了心,他太累了,面对大家的嘘寒问暖,吴悠也只是礼貌性地淡淡点下头,表示好意心领。
处理吴老后事的这些天,秦森一直在吴悠家中为他打点日常事务,直到今天,所有的善后工作才正式完结。
吴悠坐在餐桌前,他盯着摆在桌面上的镶着爷爷生前照片的相架愣神。
“饿不饿?我现在去准备晚饭。”
吴悠摇摇头,他执起秦森的手,放到唇边啄了啄,然后对秦森说:“你先回家去吧,这几天我想一个人呆着。”
秦森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嗯,那你到时记得找我。”
吴悠露出疲惫的笑容,凑过秦森面前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的事情刚弄完,公司的事情又接踵而来,吴氏集团出问题了。
早在吴悠的父亲吴靖接管家族企业的时候,为了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吴靖在境外开设了多家空壳公司,目的就是用来避税的。
正因为有了这些境外公司,吴靖有了随意调遣资金的理由,不断将企业的账面资产转移出去,导致吴氏企业的财务状况呈现虚胖驱使,于是吴靖不得不让公司的财务主管想方设法在每个季度的报表上掩盖亏损,虚增盈利,这样一来,投资者们每年所能拿到的回报率变得越来越低,企业又无法向大家拿出合理的解释,时间一长,吴氏集团便深陷于泥潭中难以自拔了。
吴悠的父亲并不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根本不懂得经营之道,还将祖辈几代人辛苦创下的业绩搞得一塌糊涂,等到吴悠从他手中接管过来的时候,这个家族企业已是悬崖勒马的状态,尽管吴悠想要将以前父亲所犯下的错误一一补救回来,可当他深入了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父亲当初不仅仅是做假账那么简单。
他的父亲为了向外界隐瞒财务实情,甚至还和国内排名前列的某会计师事务所暗中串通,让他们每年为企业出具数据不实的审计报告,报告中完全没有披露出吴氏集团的虚报利润和巨额债务,让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很多卖方分析师依然不断推荐吴氏集团的股票,与此同时,吴靖还利用公司的内部消息大肆炒作自己的股票,操纵股价交易,吴氏企业还在继续虚增利润,这使得吴靖自己取了稳赚不赔的上亿元股本,而却让其他不知情的投资者们付出惨重的损失。
由于爷爷年事已高,父亲死后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由吴悠来收拾,然而这个窟窿实在太大,也太深了,吴悠花了整整五年时间也没能扭转局势。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有知情人士向新闻媒体曝光了吴氏集团的一系列造假丑闻。
在吴老葬礼结束的第三天,国内最大的财经日报刊登了吴氏集团的相关事情。
报道一出来,业界的反响非常大,在媒体舆论的压力下,政府监管部门开始对吴氏集团展开了彻底的调查。
秦森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吴悠见面了,在这期间,他有打过电话给吴悠,但每次聊的时间都不长,吴悠总是说自己很忙,公司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秦森自然也是相信的,毕竟之前为了吴老的事,他一直没怎么回过公司,想来他现在办公桌面上的文件一定已经堆积如山了吧。
秦森也就不再打电话给他,改发微信,或许吴悠真的是太忙碌了,秦森每次收到他的回复,时间都是凌晨两三点钟,而且内容言简意赅,秦森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多的也不说。
午休的时候,秦森趴在办公桌上对着吴悠的聊天记录发呆,他很想拨通他的电话号码,可却一直犹豫不决。
旁边的同事正在八卦聊天,尽管秦森不想参与,可他们说话实在太大声了,大事小事全都自动自觉灌进了秦森的耳朵里。
“你们有没有发现呀,以前那个经常过来找李总的大帅哥最近好像都没见他影子了?”
“你是说吴少?”
“对,就是他。”
“听说前段时间他爷爷离开了,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可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吴老先生下葬的时候,新闻也有报道过。”
“我今天早上也看了一则新闻报道,说吴氏集团昨天正式宣布破产了。”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们自己上网找来看看。”
秦森整个人嗖地坐直了身子,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进去。
秦森连门都忘记敲就闯进了李扬的办公室中。
李扬抬头看了他一眼,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对电话里的人说:“知道了,那一会儿见吧。”
挂线以后,李扬问道:“秦森,找我有事吗?”
“李总,我刚才上网看了新闻,吴氏集团破产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吴悠父亲当初一手促成的,现在所有事情已成定局。”从秦森那副惊讶的表情中,李扬便知道吴悠一直都没向他透露过半点消息。
“那,李总,你知道吴悠现在在哪儿吗?我打电话给他他一直没听,发信息也不回我。”
“他在家中,我正准备过去找他,你来么?”
秦森点头,“我也一起去。”
吴家的大宅里来了一整支评估师团队,他们身着正统的黑色西装,正在对宅邸里的所有物品进行一一估价,贴标签,列清单,然后搬运装车。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秦森问李扬。
“吴氏集团已经宣布破产,为了偿还巨额债务,不得不将吴家的资产进行拍卖,那些人正在对这栋房子以及里面的所有东西进行价值评估,除此以外,吴家在国内外购置的几套度假别墅也会陆陆续续拿出来拍卖抵债。”李扬给他解释道。
此时的吴悠正坐在餐桌前,看着大宅里的一件又一件家具被眼前这些穿着工作服既严肃又正经的办事人员逐一搬走,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吴先生,麻烦你可以让一让吗?我们现在要把这套餐桌搬运出去。”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