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我在这儿给你看着,你不要怕了。”
白弼轻柔的声音让清曜很快放松了下来,也很快进入了梦乡。由于现在医院住院人不多,这双人间除了清曜也一直没有人来住,白弼就会在清曜睡着后自己趴在另一个床上闭目养神。今天他正准备睡觉,就听到了护士推门的声音。
“二十二号亲属白弼,请你出来一下。”
“……啊,好。”
白弼迷蒙着睡眼,不明所以地跟着护士出门了。
直到到了门口,护士轻轻关上了门,才低声对他说,“你那医药费,得交了吧。”
白弼心里咯噔一跳,干涩地开口,“医药费……还没交么?”
“哎,不知道你们家什么情况。你妹妹的医药费倒是都付了,至于你弟弟……你爸妈,好像说不是他们的孩子,不肯付钱,你赶紧想想办法吧,这事儿真不能再拖了。”
护士的叨唠在他耳边如雷贯耳,白弼的手慢慢垂在了腿旁,这才想起,他还拖欠着医药费呢。他这半个月,都快忘了这事儿了,而且,他爸和他妈,竟然不给清曜交医药费。
他们一定不知道,清曜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白霞所赐!清曜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无缘无故被捅伤,为什么白霞可以不付任何责任?!为什么!
“哎……哎,小兄弟,你没事吧?”看到白弼不由自主地颤抖,护士连忙推了推他。
白弼深呼一口气,强颜欢笑道,“这医药费,总共是……”
“住院费,手术费,还有用的药与吃的药,给加起来,总共是一万三,零头我给忘了,你跟我去前台,我帮你查查。”
“……好,谢谢护士了。”
浑浑噩噩地跟着护士来到了前台,七七八八加起来,这次住院也要花费一万三四了。百花医院算是很有医德的医院,但这后续的药品和上好的医药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加上后续要一直沿用的药品,总共也要一万五了。
一万五,半年来,他辛辛苦苦工作,既不能亏待小孩儿,又要保障清曜上高中以后的生活费与学费,他已经攒到了快三万。如今因为被白霞无缘无故捅了几刀,一半的存款,就这样没了。
白弼忍着肉疼,从卡里取了钱交了。他如果再拖下去,连清曜能不能继续用药都不知道。他也不能跑到父母那儿指着白霞怒骂,让他们交出钱来,更不可能扯着白霞,摇着她的肩膀让她吐出一叠一叠的钞票。
原来他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白弼深深地叹了口气,刚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等候室小凳子上坐着的清曜。小孩儿晃着自己的腿,似看这里,又不似看这里。
白弼很怕他知道他们的存款不多的事情,所以很怕他听到和护士的对话。于是他快步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说道,“你来这干嘛,还不好好躺着休息?”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了。”
小孩儿神色如常,白弼松了一口气,“那你赶快回去,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去外面买了给你。”
“……馄饨还有拌面吧。”小孩儿说完,又晃了晃脑袋补充了一句,“我要加花生酱的。”
这下子白弼的心才全部都放了下来,带着清曜一晃一晃地回病房了。
***
半个月后,小孩儿出院了。
白弼暂时忘了存款的事情与不快,给小孩儿举办了一个出院典礼。在清曜出院前一周,白霞也出院了,据说暂时被母亲带回家照顾了。父母似乎也对没有帮清曜交费的事情有些尴尬,也没有想到白弼说拿就拿出了一万五的医药费,索性也不给他电话了。白弼正乐得如此,不然见了面心怀芥蒂,尴尬得不得了。
炖了一锅滋补的鸡汤,又买了小孩儿最喜欢的松鼠蛋糕,做了一桌子虽然不贵,但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算是热烈庆祝清曜出院了。说起来本身住院就挺让人不开心的,这一顿饭是好是坏,白弼也苦笑得说不出来。
小孩儿头顶着皇冠,坐在桌前仔细端详着那半边耳朵耷拉的小松鼠,很认真地抬起黑黑亮亮的眼眸看着白弼,“又不是生日,这么隆重干什么?”
“你生日我会给你更隆重的。”白弼兴奋地搓搓手,“十二月十一,没错吧!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个大蛋糕!”
小孩儿抿嘴笑了笑,有些矜持地继续瞅着那小松鼠了。
很久以后白弼才知道,十二月十一本不是小孩儿的生日,小孩儿自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恐怕前世的时候,那生日也是经纪人为他胡编乱造的。不过当他问起清曜为什么要迎合他时,清曜很是奇怪的说,“为什么不呢,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不过此刻的白弼不知道小孩儿没有生日,只是等他吹完蜡烛,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又加了好几个鸡腿,喜滋滋地看着清曜优雅地用小纸片抱着鸡腿的骨头啃着。别的不敢说,他煲汤做菜的水平可是一流。
清曜啃完了一个鸡腿,趁白弼不注意的时候,忽地用手指挖了一大块奶油,往白弼的脸上就抹去。
白弼正在欣赏他吃鸡爪的样子,突然觉得脸上多了什么,他一抹,竟然是软乎乎地奶油。白弼突然玩心大起,抓起一块奶油就朝清曜奔去。
清曜啃着鸡爪没在意,不留神就着了道,他咧嘴笑道,“白弼啊白弼,我今天要跟你没完。”
白弼笑嘻嘻道,“就你那小短腿小胳膊,还想跟我没完?”
前世就算了,现在的清曜可是小孩子,绝对比不过他的。
清曜一听,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去。白弼一边任他扑来扑去,在他身上抹来抹去抹去,一边笑得气都喘不上来,“哎哟你别挠我,我怕痒啊啊哈哈哈——”
清曜冷冷一笑,“知道反抗的下场了吧?你看我——”说着抄起两只小爪子就往白弼胳肢窝冲去。
“啊哈哈哈——”白弼爆发出一阵阵笑声来,摸索着地板好不容易站起来,又不小心踩到了蛋糕,“噗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自己掉碗里的,别怪我不仁慈了。”清曜笑得像只狐狸,再次举起两只小爪子就要攻城略地,结果白弼趴着地上往前一爬,那小爪子就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屁股上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声了。
清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把手从他那地儿缩了回来,白弼也有些尴尬地直起身来。过了不到十秒钟,白弼就反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清曜吼道,“你胆肥了啊敢调戏我了——”
“不小心的你激动什么啊!”清曜灵活地一退,耸了耸肩,“谁叫你那么笨拙。”
白弼一听,这次换他张牙舞爪地扑上去了。
两个人玩到了十点,隔壁都敲了好几次门,二人还没有丝毫的困意。白弼瘫坐在沙发上,清曜就倚在他身旁,伸了伸懒腰。白弼突然觉得,岁月还是很美好的,老天也待他不薄,明天开始,他重新恢复上班,就可以好好再挣钱了。只要有清曜在,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
这么想着,白弼就回了房间拿起手机,打算给面包店打一个电话,在一个月前他就请了长假。面馆的工作因为太迟,也不能照顾清曜,他就给辞了,明天开始便继续在面包店工作吧。
他的电话响了两声,那面包店的老板就接了起来。白弼道,“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恢复了,我明天……”
“……对不起啊,白弼,这个月面包店太忙了,所以……”
白弼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所以……”
“……所以,你还是另外找工作吧。这几个月主要是太忙了,哎……面试的人都挺好的……”
慢慢挂掉电话,白弼看了看外头。那头的清曜已经睡着了,正在沙发上蜷缩成一个小小的蝉茧。他拿起了背包,看着里头被他暂时忘掉的账单。
那是清曜后续的医药费,以及他所记录的,所需学费的账本。
他突然发现,快乐的时光常常比同痛苦来的晚,去得快。他自以为忘记了痛苦与艰难,原来很轻易的就能被想起。
清曜已经睡着了,白弼握着账单,直到汗水将它打湿,才下定决心般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在嘟嘟两声后,很快地被接起。
白弼顿了一下,垂下眼睑,“……samul先生,之前您说的西装设计图纸……我已经想好了。”
电话里的人发出了愉悦的笑声,白弼无声的挂断了电话,缓缓坐在了地上。他想,重生了一次,连梦想都卖掉了,他还剩下什么?
忽地,他感觉身后有一个温暖的身体,那么瘦小,但是那么有力。
身后那个小小的身躯静静抱着他,轻声道,“你还有我。”
☆、第十四章
无论多么美好的体验都会成为过去,无论多么深切的悲哀也会落在昨天,一如时光的流逝毫不留情。生命就像是一个疗伤的过程,我们受伤,痊愈,再受伤,再痊愈。每一次的痊愈好像都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受伤。或许总要彻彻底底的绝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余华《第七天》
***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二十七,走过繁华的都市与喧嚣的人海,走过聚光灯下的舞台与黑暗的小巷,佝偻着瘦弱的身躯,和所有人一样挣扎在井里去寻找那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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