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这话,说得顾海生心下大惑,他们曾经把对方骂得体无完肤?
“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变成了弱者,我知道你一向是同情弱者的,他落了难,于是在你面前从前的不是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成了最可怜的人,如果这种状况我想和他争,就只能装出一副贤良的模样——海生,你喜欢看见我和苏誉在你面前玩宫心计?难道你享受那种场面?”
顾海生把手放在豆腐的胳膊上,他难堪地摇摇头:“我没那么想。”
豆腐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孤月,他轻声说:“他现在很可怜,布丁不知什么缘故走了……嗯,这缘故我也不是不知道,大家其实都知道,苏誉不爱他,苏誉心里还在爱你,布丁是受不了才走的,现在他手里就剩了你这一根绳子,如果我是苏誉,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死死抓住你,把你从我这儿抢回去。”
他转过脸来,凄然望着顾海生:“如果我不在乎你,不把你放心上,那他抢也就抢去了,说不定我还能拱手相送。可是海生,他手里只剩了你,我手里,不也同样只剩下你了么?我怎么可能对他抱有同情、纵容他拉近你们的距离呢?”
顾海生用了很大一番气力,才挣扎着说:“我和他不会有什么了,小墨,你看他现在伤成这样,对我照样不假颜色……”
“嗯,那是他还没转过弯来。”豆腐轻轻笑了一下,“过两天,只消再过两天,你等着吧,他会让你如沐春风。”
顾海生愕然望着豆腐:“为什么你非要这样说?”
“因为我了解他。”豆腐平静地看着他,“你爱他,或许说你曾经爱过他,但你并不了解他。爱和了解并非是一码事。”
“不是这样的!”顾海生有些难堪,“我去照顾他,更多也是因为老冯,老冯临死前我答应过他的,小墨你也看见了……”
“你答应一个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人?”
顾海生被他说得头大如斗,心乱如麻!
看他这样子,豆腐忽然觉得无比的累,他站起身来:“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女人的手段,我没那力气也讨厌那么做。这往后你再去医院看他,照顾他,我不会多说一个字。我只等着自己的预言得到实践……看看最终,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看顾海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只剩了顾海生站在床头,呆呆望着他。
☆、第 173 章
因为苏麒的那一席话,那之后,顾海生减少了去医院的次数,他只是频繁打电话问泉子他们情况,如果有需要,他也会让助理带着人过去帮忙。
但他自己,却不再轻易涉足医院。
泉子有一次在电话里向顾海生汇报苏誉近况时,忽然说:“顾先生不肯来医院,是因为豆腐在阻拦你,对么?”
顾海生被他一语道破,一时尴尬起来,他说:“我只是不想把情况变得更复杂,其实我也不是医生,去不去的无所谓。”
好半天,泉子才在电话那边轻声说:“你不是一直问我们,为什么要敌视豆腐么?这就是原因。”
苏誉的伤很重,酒童们轮班过来帮忙,虽然也雇了人,但顾海生总有些不放心,尤其有一次苏誉竟然从病床上摔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摔下去的,明明裹得像个木乃伊,当时还有岳龄在跟前看着,害得岳龄百口莫辩,酒童们都以为是他太大意,调整床铺的时候导致苏誉不慎坠落。
顾海生也被吓着了,本来苏誉到处都是伤,养了还不到一个月,又来这么一摔,岂不雪上加霜。那天下午他闻讯赶到医院,望着苏誉惨白无血的脸,心疼得不知怎么才好。岳龄急得恨不得自扇耳光,顾海生本来想狠狠骂他一顿,但看岳龄那样子,他忽然,心里起了疑窦。
“你当时好好的,突然调整床铺干什么?”他问岳龄。
岳龄为这事,不到半天时间就上了火,嘴唇上全都是燎泡,他委屈极了:“是主治医生说,经理愈合的情况不错,可以稍微翻个身,医生刚出去,经理就说他觉得闷,让我把窗户打开,把床头调高一点,我刚刚把床支起来一些,经理身子一歪就滑下去了……”
顾海生沉默良久,最终也没骂岳龄。
那天下午,他索性叫岳龄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守在苏誉的病床前。
等到人都出去了,顾海生坐在苏誉的床边,他握着苏誉的手,忽然轻声说:“你是不是怪我,一个礼拜没来看你?”
苏誉挣开他的手,把脸侧过去,对着墙壁。
但是顾海生依然看得见,他的脸那一侧的白色被单上,出现浅浅淡淡的泪渍阴影。
顾海生在心里思忖好半天,终于暗下决心:“小誉,我答应你,往后我天天过来看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胡闹了,老老实实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直到把身上的伤养好为止。”
“然后呢?然后你就又可以不理我了?”
苏誉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顾海生被他说得卡住,苏誉转过脸来望着他,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一些晶莹的液体:“……反正早晚你都是得走开的,走得远远的,既然如此,何必要等到我痊愈?你现在就可以走。”
顾海生再度抓着他的手,他哑声道:“那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苏誉闭上眼睛,有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淌下来。
那晚顾海生回到家,他将豆腐找来,说要很认真的和他谈一件事。
“苏誉昨晚从病床上摔下来了。”顾海生说完,又止住豆腐的话,“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豆腐愕然望着他,好半天,他点点头:“你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好。”
“所以我今天下午去医院,答应了苏誉,在他痊愈之前,我会天天去医院看他。”
顾海生这一番话说出来,豆腐的脸色顿时变差,他冷笑了一声:“你都答应他了,还和我说什么?”
“听我说完。”顾海生的脸色非常严肃,是豆腐往日里从没见过的严肃。
“苏誉的性格确实不好,偏执,容易自毁,但是小墨,我已经和他说了,我只会照看他到痊愈。那之后,无论他再做什么荒唐的事,我都不会再管他了。”
顾海生这样掷地有声的说话,显然是下定了决心的。豆腐低着头,沉默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
顾海生的承诺效果明显,简直可以说立竿见影,本来那之前苏誉不太愿意配合,医生叫他不要乱动,他非要动,医生要求用重物压住他久不受力的腿部肌肉防止萎缩,酒童们一上手他就疼得翻来覆去,东西滚落一地。
但是顾海生这么做,他就一点都不反抗,很难受很疼痛的康复项目,有顾海生陪着,他就能一声不响从头做到尾。
后来小寇暗地里笑,说咱们都散了散了吧,一个顾先生顶咱十个酒童。岳龄也故意装作醒悟的样子:“原来在我们面前又疼又叫,那都是发火的表现啊!咱就是一群出气筒。”
酒童们都哄笑起来。
唯有泉子面无表情道:“那又怎么样呢?经理顶多再躺一个月,身上就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还指望顾先生天天过来照看,端茶送水拿毛巾给他擦脸?只要主治大夫说一声OK,顾先生肯定再不会上门了。”
酒童们被他这么一说,全都郁闷的不响了。
旁边,他那个新收的徒弟小井也小声说:“别说往后,昨天顾先生帮着经理按摩,豆腐一个电话打过来,顾先生赶紧起身去接电话,把经理晾在那儿足足一刻钟没去管……”
酒童们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唯有小寇,不知怎么忽然轻声说:“你们能不能公正一点?顾先生如今的男友本来就不是经理是豆腐。换了你们,心里会舒服么?”
泉子冷冷道:“经理和顾先生还结了婚呢。那按照你这么说,不是更名正言顺?我知道你觉得亏了豆腐的,所以忍不住替他说好话!”
小寇被他说得脸都涨红了:“这是为了我自己么!顾先生又不是个物件,他是个大活人!他心里有谁,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
明春却嘟囔着说:“可是豆腐做得也太过分了,打电话过来骂经理……”
他这么一说,酒童们顿时哗然一片!
泉子脸色铁青,抓着明春问:“有这种事?!”
明春低着头,很胆怯地从眼角看看大家,他小声说:“我也不想把这事儿捅出来的……是昨天我在卫生间帮经理洗苹果时听见的,我也没听见太多,就听见经理的声音,说什么‘你骂我干什么?不是我把他留到八点的,是他自己不肯走’,又说‘豆腐你到底要怎么样?是不是非得逼着我从这窗口跳下去,断了气你就安心了’……”
酒童们嗡的一声吵嚷起来!
“太过分了!”岳龄气得跳脚,“豆腐还是不是个人啊!都这样了,竟然还来为难经理!”
泉子仍旧抓着明春,一字一顿道:“你亲耳听见的?你没听错?”
明春赶紧说:“刚才说的都是我亲耳听见的!等我再从卫生间出来,经理已经把电话挂了,他的脸色好难看,气得半天没有和我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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