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就笑了,说:“好,我就任凭孟老板安排了,明日一同回去南京。”
孟青点了点头,便走了。可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了回头看他,眼底灼灼发亮,仿佛燃着火一般,傅玉声看得心口一热,竟然有些舍不得,想,不如留他住下来,明早一同走就是了。话已经涌到了唇边,到底还是觉着太过了些,便不曾说出口。
他回到房里,坐在那里出了好一阵的神,才给叶瀚文挂了个电话,将苏奉昌的话大概的说了说,只是不曾说烟土公司的事,叶瀚文十分的狐疑,发牢骚说:“这船队眼看着就要到码头了,他倒是会挑日子来捡便宜!”又说:“你这一次回来,码头上的事没人看着,只怕不行。”
傅玉声叫他放心,说:“我已经打点好了,应当不会有什么纰漏。”骆红花之前已经给他打过保票,说断不会少他的货。他连打点码头上小工头的银元都一一封好了请人给骆红花送了过去,,就连仓库的人都被他嘱咐了好几次,大约都听得烦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叶瀚文又同他说:“对了,我听人说陆老爷子把陆少棋放出来了,他如今也在司令部里。”
傅玉声听了大吃一惊,心里有点发毛,问他,“那你见着他了?”
叶瀚文说:“我哪里见他去?”又犹豫了片刻,说:“杜鑫通共一事,可大可小。你呀,若是见着他,应付着些,他若是非要同你好,你就先顺着他,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腻了,是不是?”
傅玉声一时无语,叶瀚文犯起了嘀咕,又说:“男人嘛,想得不就是那回事?你又不是女人,睡他还怕什么?他长得也不错,你又不吃亏。”
傅玉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恼道:“也亏你说得出口?等我到了南京再看吧,”想要挂,又有些不放心,说:“我这次带孟老板一起回去,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个孟青。码头的事也是多亏他牵线搭桥,你当着他的面可别信口开河,坏我的名声。”想了想,又说:“算了,你别来接我,我怕了你了。”
叶瀚文却不依,说:“这可不行,你要是被掳走了,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怎么跟丽雯交代?她月底就要回国了!”
傅玉声十分惊讶,说,“我怎么没听他说?”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对,便笑着问说:“丽雯这次肯回来,是终于要同我大哥成亲了么?”
叶瀚文说漏了嘴,十分的懊悔,说:“说不好,都不敢同你大哥说呢,谁看得住她!你也千万别漏了口风,我爹说了,这次死活都要让他们两个拜堂成亲呢,说等她嫁过去就眼不见心为净了!这话可不敢说得太满,万一她又跑了,岂不是让我们两家都脸上难看?”
傅玉声哦了一声,半晌才说:“放心好了,我不同他说。”
叶瀚文松了口气,说:“明天去接你。”
傅玉声挂了电话,这一天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乱纷纷的在他脑海之中响起,犹如跑马灯一般,转个不停。
他坐在那里,丽雯回来了,大哥是不是就要成亲了呢?他竟然有些想不出大哥成亲以后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闭起了眼。大哥若是成了亲,只怕不日便要轮到自己了,这样自在的日子怕是没有多少了,想想便有些厌烦。
窗外愈发的暗沉下去,也不知怎得,突然想起孟青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来。想起那个人微微的脸红,眼底却放着光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发慌,觉着好象做错了什么事,不自在极了。
明明想着要同他慢慢疏远的,怎么反而适得其反了呢?
第67章
第二天他起得比平日略早些,怕临走前有些事务处理不及。给刘子民的电话才打到一半,佣人就上来看他。他讲完挂掉,佣人不安的同他说道:“三少爷,一大早就有车子停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朝外看去,瞧见一辆眼熟的道奇停在路边,疑心是孟青,吩咐了人下去看。不过片刻,果然佣人跑了上来同他说坐在车里等着的是孟老板。
他怕孟青早就来了,又看时间也不早了,连忙让人提了箱子先下去。自己换好了衣裳,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还想喷点香水,却又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就只拿了顶帽子下去了。
佣人将他的行李从客厅里提了出去,大大小小好几件都摆放在车旁,孟青瞧见着这一地的箱子,就有点惊讶,问说:“三爷,你这是要回去长住吗?”
他就笑,说:“不是,有些是要带回去送人的。”
孟青这才仿佛松了口气,亲自动手将他的行李都放在了车上。
车站里仍是熙熙攘攘,一派喧闹,孟青早已经让人来买好了特等车厢的票,在栅栏外等着。见他们来了,便急忙的跑过来送票,孟青仔细的看过了票,这才让他的人都先回去了。
孟青送他上车时,一直走在他身旁,侧着半个身子,有意无意的将他护着。傅玉声心想哪里至于这样,只是看他神情认真,便忍不住微笑。
等到上了车时,便轻松了许多。孟青挑了靠前些的位置,先请他坐下,然后自己才坐了下来。
特等车厢的座位宽大舒适,两个人的座位正好是斜对着的,他不抬眼也知道孟青在目不转晴的看他。等他抬起头来时,孟青就慌忙挪开了眼。
“孟老板,”傅玉声忍不住就要逗他,一本正经的问说,“你坐得这么直做什么?”
明明昨晚还想着不该同这人太过亲近,可是人在眼前,他的心思就不由得变了。
孟青尴尬的解释道,“三爷,这里的座椅实在太软,我坐不大惯。”
傅玉声想起他站也站得笔直,心里一动,想,他没去军校,倒真是可惜了。又看他两眼,想着这个人若是穿起军服来,不知会是何等的英气,心里就有些发痒。
他忍着笑意,低声的说道:“我的孟老板,那你倒是往后靠靠呀。”
孟青被他这样打量着看,脸红起来,不大自在的往后靠了靠。
傅玉声见他坐得难受,想起昨晚留他吃饭时这人就很不自在,心里不解,开玩笑道:“是不是我前些日子同孟老板见得少,孟老板心里便同我生疏了?”又低声的说,“我在梅园头的时候,孟老板却不是这样的。”
孟青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怎么会同三爷生疏?我见着三爷心里就高兴。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怕三爷觉着闷。”
傅玉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这样说话,我才觉着闷。”又问他:“孟老板不是常回南京么,难道不坐火车?”
孟青也笑了,说:“坐,怎么不坐。只是我不坐这样的车厢,我往常都坐三等车厢,”他看了看四周,声音很低的说道,“这特等车厢里都是些太太小姐,达官贵人,我坐在这里,实在不大自在。”
傅玉声这才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和他们一样,惹孟老板不自在了。”
“怎么会?三爷同他们又不一样,”孟青着急起来,想也不想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他听了,心里却是一片惭愧,想,我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个人之间,便突地静了下来。
孟青等了好一阵,不见他说话,便问他:“三爷,你是不是累了?”
傅玉声说:“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你昨日说的话。”
孟青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昨晚回去也仔细的想过了,三爷事情多,怕是顾不过来。我想过来帮三爷的忙,也想离三爷近些,不知道三爷怎么想?”
他会这样说,傅玉声并不意外,只是不料他会这时提起,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的事情也多,还有路五爷那里,你哪里忙得过来?”
孟青就笑了,说,“三爷别担心。等这次回去我就同路五爷说,他那边的事我就先不帮了。”
傅玉声吃了一惊,想,这不好。岂不是弄得好像他同路五爷抢人一样。
孟青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他道:“三爷,没事的。我当初就同路五爷说了,我攒够了钱就要回南京,他都知道。”又说,“若不是三爷也来了上海,我就回南京了。”
傅玉声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了想,终究还是觉着不妥当,说:“孟老板,这件事先缓缓看,”又怕他不高兴,有意把话岔开,往前坐了坐,小声的问他说 :“对了,孟老板,上次我问骆姑娘码头上的事,你说你也要帮我问问,是不是她那里有什么不妥?”
孟青也朝前坐了坐,可听他说完,神情却有些尴尬,转开眼,说,“那倒不是。只是她一向管的事情多,我怕她不周全,耽误了三爷的事……”
他话这样说,傅玉声心里便明白了,也放心了许多,却也觉着不安,小声的说:“我的事哪有这样要紧,你若是总这样操心,我怎么过意得去?”
两人离得这样近,膝盖几乎碰到,他的声音又低,近乎于呢喃,孟青的脸上一热,几乎不敢看他,急急的说:“三爷的事怎么不要紧呢?孟青能为三爷做事,心里高兴得很。”
这样的话孟青说过不止一次,可这一次又与之前都不同,仿佛两人之间的私语,听得他耳朵里痒痒的,心都仿佛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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