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说,“倒是没什么事,三爷要出去么?”想了想,似乎有些不放心,便试探着问说:“三爷,不如你请人写个门生帖,跟杜先生拜个师吧。”
傅玉声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颇有些意外。孟青以为他不乐意,便有些黯然,静了静,才说:“我知道三爷看不上这个。只是眼下时局不好,拜了杜先生,到底是道护身符。上海这个地方,只有青帮最大。别的老板面前我也不太说得上话,只有杜先生……”
傅玉声拦住了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气,说:“孟老板,难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么?你为我好,难道我听不出么?”
孟青着急起来,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三爷,您同我不一样的!我是怕您觉着委屈,您若是不喜欢,就当我没说。”
傅玉声愣了一下,突然就打了个激灵。
这些流氓混子,用上海话讲,就是些坑蒙拐骗,不走正道的白相人。他心里其实是很看不上的。即便是孟青,傅玉声起初认得他的时候,也觉得这人不怎么样,不过又是个投机取巧的武夫罢了。
他只是不料孟青这样的聪慧,竟然将他看得如此之透。
第52章
傅玉声心慌起来,突然觉着在这人面前,竟好像无所遁形一般。
他勉强定了定心神,才说:“孟老板,你这话说的,我又有甚么可委屈的?能投在杜先生门下,这可比甚么保命护身符都要管用。若是孟老板肯帮我搭桥牵线,那我便要重谢孟老板了!”
孟青见他这样客气,神情黯然,勉强的说道:“三爷为什么同我这样见外?我都说了,我的命是三爷给的。若是三爷有甚么地方能用得上孟青的,孟青高兴还来不及。三爷总是同我这样客气,难道在三爷的心里,孟青就这么不值得……”
两人正说话之际,佣人便过来同他说:“少爷,外面有位姑娘,说是姓骆,要来见您。”
两人都十分的意外,傅玉声心想,难道是骆红花?看了孟青一眼,见他脸色发青,也不敢造次了。之前他同孟青闹翻的事情,至今还说不清道不白,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红花姑娘的缘故呢?
傅玉声沉吟了一下,问说:“她说没说什么事情?”
孟青却说:“三爷不必顾忌我,我在这里等着,三爷去见她吧,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傅玉声心想,这可不行!便不由分说的扯他一同出去。
来的果然就是骆红花,看到孟青时,也有些吃惊的样子,大约是没有料到他也在这里。
看向他时,便笑了一下,说:“三爷,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的。三爷千万不要嫌我多事呀。”
傅玉声屏息凝神的听她开口,却不料是为了郑玲丽而来。
原来郑玲丽有一个要好的小姐妹,两人住在一处,原本约好要去郑玲丽干娘家里,结果郑玲丽彻夜不归,她心中不安,等到天明,便去打听了一番。知道郑玲丽是和傅玉声一同离开,又不好贸然上门,也不知是听谁说傅骆二人有些交情,便去求了骆红花。
因此才有骆红花今日上门的拜访。
傅玉声心里有些奇怪,想,彻夜不归又如何?她一宿不归,这才多久,这个小姐妹便去求了人来问,手脚这样快?别人倒也罢了,怎么偏偏来问她?十分的尴尬,看了孟青一眼,便大略的把昨晚之事讲过了一遍。
骆红花听完之后惊讶之极,沉吟半晌才说:“三爷虽然才来上海不久,但也不至于被错认成共 党抓起来,难道这个郑玲丽真的有鬼?”
傅玉声十分愧疚,哪里敢说出心中的猜疑,便说:“我看她当真不像共 党,”犹豫一下,便又说:“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原本想着找人帮我去看她一看的。只是我同她一道被抓,由我出面到底不好,不如骆姑娘帮我去趟警察厅,保她出来。也不枉我与她相交一场。”
骆红花笑吟吟的看他,说:“三爷,你既然这样说了,我红花焉有不帮的道理?”看了孟青一眼,才又说:“倒是您,身边放着孟老板不使唤,倒要托付我?”
骆红花明明也是受人托请才来,傅玉声这里顺水推舟,她办这一件事,就落了两份人情,心知肚明即可,却偏偏还要来打趣他。傅玉声一阵儿无奈,自嘲的说道:“你还别说,还真多亏了孟老板,不然只怕此时你还见不着我呢。”
骆红花十分惊讶,定要他说个端详。这时也快到正午时分,傅玉声便索性请她一同吃饭,孟青没说什么,一路都十分安静。
因有了骆红花,傅玉声便同孟青商议要去光华楼,孟青神情有些不大自在,便说:“看三爷的意思就好,”傅玉声还记得之前他避走常州的事,很怕他这次又误会了,对着骆红花时便一本正经,不再多话,倒是十分的谨慎。
骆红花倒还是同之前一般,仿佛并不觉着他有什么不同。
吃饭的时候,傅玉声听她说了说,才知道原来他在舞场里的名声早都传到了她的耳中,已经没没什么事可以瞒人了。骆红花歪着头看他,问说:“三爷,你是当真喜欢那个郑玲丽呀,还是同她玩玩罢了?”
傅玉声没想到她这样不饶人,尴尬了一下,还不曾开口,便听骆红花又似笑非笑的说:“我听她那个小姐妹说了,三爷真是新派的很,还带她看什么法兰西话剧,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开口闭口都是三爷呀。”
傅玉声被她说得大不自在,咳嗽了两声,便说:“交个朋友罢了,傅某人在上海呆的时间短,不知道有什么别的新玩意儿,被骆姑娘看笑话了。”
骆红花抿嘴一笑,还要说话,孟青却突然把筷子一放,开口喝道,“红花!”
骆红花被他吓了一跳,看了他一下,小心的问说:“怎么了?”
孟青有些烦躁的说道:“你东拉西扯的说这些做什么?你若是喜欢三爷,便明明白白的说,犯不着这么阴阳怪气的。”
第53章
骆红花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傅玉声也是十分的意外,也不知孟青这是怎么了,发这样一通脾气。又怕她下不来台,正要开口,骆红花却突然笑了。
她扬起下巴,笑嘻嘻的说道:“我呀,我就是喜欢三爷。”
傅玉声暗暗叫苦,连忙摆手,心慌的说:“骆姑娘,这话可不好乱讲的!”又一本正经的说,“上次我去见你,惹得孟老板生了气,躲到了常州。我在上海可就这么一个大靠山,你可千万不要害我呀!”
骆红花噗嗤一笑,说:“好吧,”傅玉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孟青听了却坐立不安起来,说:“三爷,我不是躲您……”
骆红花却偏偏在这时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怪不得呀,干爹说你那时候抢着要去常州,他还觉着好奇怪呢,说不像是你的性子。原来竟是为了躲着三爷呀?”
傅玉声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一件新闻,才知道自己当初的猜度不错,这人当真是为了躲他才离开上海的。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孟青没想到她竟然把自己卖得一干二净,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发作,又碍着傅玉声,便低声的说,“你再胡说!”又讪讪的同傅玉声解释道:“三爷不要听她的,她道听途说了两句,便当做新闻一般,四处乱讲。”
骆红花哼了一声,说:“喜欢三爷的人多了,凤萍也喜欢三爷呀,你怎么不去凶她?”又委委屈屈的同傅玉声说:“三爷,我原本是想,既然答应了你要去保那个郑玲丽出来,那就索性帮到底好了。我看那个郑玲丽喜欢你的很。你若是也喜欢那个郑玲丽呢,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若是怕她有共 党嫌疑,日后甩不脱,我吗,我就索性帮你吓一吓她,叫她断了念头,不要再来缠着你,你说怎样?”
她都这么说了,傅玉声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字,便给骆红花敬酒,说:“那就有劳骆姑娘了。我家里的生意也忙,也不好总陪着她了。她出来之后若是不好谋生,骆姑娘先替我给她一笔钱。我迟些就叫人给您送到荣生去。”
孟青看她一眼,也说:“红花办事很妥当的,三爷就放心好了。那个郑玲丽到底有些说不清,三爷也不必再同她来往了。”
骆红花撇撇嘴,同傅玉声说:“孟老板心心念念的都是三爷。他呀,巴不得三爷同我们这样的人没一丁点儿的干系,绝不要来往,他才放心呢!”
孟青见她只顾着跟傅玉声说自己的不是,便很不高兴,说:“难道是我冤枉了你?马敬宗难道不曾纠缠你?他天天往荣生跑,长着眼睛都看见了。路五爷难道没说过你?你就是不听,非要去招惹这种人。他这个人是不讲道理的,连民政厅长的儿子都敢打,你这个性子不改一改,总有一天要栽在他手里!”
骆红花原本还是笑吟吟的,听他这么说,眼眶泛红,狠狠看他片刻,突然说道,“马敬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他缠着我还是我的不是了?我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就不能同三爷交朋友了?你看不上我,三爷难道也看不上我?我就是喜欢三爷这样温柔的性子,我偏偏要同三爷交朋友!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孟阿生,干爹让着你,不要以为我也得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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