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汽车一路将他载到了杜美路,两个人见面就是在杜公馆前。
孟青见了他的面,便嘱咐他稍后见杜先生的事,其余什么话都没有。香港之行,连一个字也没有同他解释。
事已至此,傅玉声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这也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却还是忍不住要动气。
后来孟青也不知去了哪里,他还陪着在杜公馆里打了好一阵子牌。牌桌上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不止有杜先生,还有做地产起家的罗氏兄弟,声名显赫的宋律师等等,傅玉声只好笑吟吟的奉陪着。他输得多,赢得少,打到后来,竟然输掉了好几万,却也不动声色,杜先生连声的夸赞他牌风好。
若不是航运公司有急事打电话找过来,只怕他一时还脱不了身。
告辞的时候,也不曾见着孟青的面,他离开杜公馆,上了汽车,车门一关,只觉得胃里痛得厉害,后背都是冷汗。
偏偏下午赵永京又找他来,却是为了要同他商量杨秋心的事。
第251章
原来杨秋心在还给他的书里夹了一封信,信里写着傅玉声被关看守所的事,迟骊山早已经同她承认了。迟骊山还同她说:“你那位圣约翰大学的朋友,只怕也有些共党的嫌疑。我知道你们是市北中学的同学,一向也很要好。所以我特意请人关照过了,叫人放他一马。”
杨秋心在信里说,叫他快些去内地,不要留在上海了。又写道:我的婚礼不能邀请你前来,请你原谅我,我们日后有缘再见吧。
这封信写得很简短,赵永京却觉着不大对劲。他同杨秋心是多年的好友,若是当真同迟骊山陷入恋爱,以至于婚嫁,迟骊山又特意找人替他打点过了,她就绝不会说出不能邀请他参加婚礼,反而要他快些逃走的话来。
他猜傅玉声和迟骊山打过交道,所以拿了信来问,想听听他的意见。
傅玉声原本就猜疑这桩婚事只怕并非杨秋心情愿,看了这封信,便越发的笃定。女子对于心爱的人总有一种深沉的牺牲,而傅玉声在花丛中周旋已久,很能体会这种隐晦细腻的情思。
他深知这一顶共党帽子的可怕,而赵永京的身份绝不会比他更无辜,若是当真被抓,只怕再要出来就难了。他更察觉到这封信里透露出来的意味十分的紧迫,所以极力的劝赵永京去内地躲避,甚至替他凑了盘缠,还要亲自用汽车送他去码头。
赵永京也很怕牵累他,说自己有别的办法离开,请他在百货公司前停了下来,道别时只说了一句珍重。
傅玉声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这才请汽车夫开去跳舞场。舞场里音乐声喧闹欢快,舞女艳丽犹如翩翩的彩蝶,他一杯杯的饮着酒,心情却坏到了极点。
他留给孟青的信的确很短。他写他已经回愚园路那边住了,只盼着他早些平安无事的回来。
可如今孟青回到了上海,他既盼着见到他,却又不想就这样见他。
他心里很明白。无论孟青是独自去香港,还是请他一同去杜公馆,都是为了他。他只是不料自己会这么的生气。
陆少棋是什么样的人?一言不合就会拔出枪来的人,他就这样去了,并没有一句商量,难道就不怕自己担心,牵挂吗?
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自作主张,若是觉着有什么事该替他做,就默不作声的做好了。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只想着要怎么瞒着他。
就比如那时受了枪伤,也是偏偏瞒着他,若不是他去了梅园头,只怕还要继续瞒着他呢。
凤萍过世后,孟青也是那样不告而别,连电话机都拆掉了,他去东台时,这个人也是绝决得可怕。
即便是孟青已经回到了上海,还发了不会离开他的誓言,他却觉着自己仍是摸不着这个人的心。这念头让他心慌意乱,恼怒又不安。
这种汹涌的怒意连他自己都觉着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见了孟青会怎样,他怕自己不能心平气和,怕自己说出什么后悔的话来。
所以从杜公馆出来之后,他就有些躲着孟青的意思。
杜鑫哪里知道这些呢?
傅玉声在他面前,也不愿多说。觉着他回去太远,还叫了人送他。
临走之前,杜鑫又说了昨晚上去傅公馆遇到叶翠雯的事。傅玉声听完,不由得头疼起来。叶翠雯大约是看出什么眉目了,之前就旁敲侧击的问过他,被他好不容易瞒了过去,却不料又在这里露了马脚。
这种事到底上不得台面,他这边动了真心,旁人看到了,只会觉着可笑,若是家里人知道了,只怕要闹出轩然大波来。
他下午同刘子民谈完,原本打算要回去一趟,探探叶翠雯的口风。却不料路上经过马浪路,正好有工人闹工潮,巡捕房派了许多荷枪实弹的巡捕,在路口射击镇压。
有路人凑过去看热闹,被流弹射中,血流如注,到地不起。
他在车里坐着,远远看见了这一场血腥的风波,简直心惊肉跳,只是路口堵着,过又过不去,索性下车叫了一辆黄包车。
他这里惊魂未定,不料车夫兜兜转转,却在孟家门口停了下来。他慌了神,问这是怎么回事,车夫反问他,难道不是这里吗?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慌乱之间,竟然说了孟青这里的地址。
第252章
傅玉声心烦意乱,给了车夫十块钱,也不要他再倒找。车夫一口安徽口音,拿着钱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见他坐着不动,便自作主张的跑过去替他拍门。傅玉声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心中懊恼非常,只好下了黄包车。
他原本以为孟青忙着帮会的事,只怕这时候不会在家,等车夫走后,他再走出弄堂,重新叫一辆也就是了。谁知道车夫拍门之后,孟青没多久就来开门了,见他远远的站在门外,居然愣了一下。
车夫大约是看他穿着布衣,以为他是下人,就连声的说,刚才路口打枪,你家老爷被吓着了,你赶快扶他进去吧!
说完就拉起车子走了。
傅玉声有心要躲着他,却偏偏走到了他的门前来,一时间尴尬非常,遮掩道:“法浪路那里闹工潮,巡捕在抓人,我就……”
孟青却已经将门打开,说:“三爷先进来喝口水吧。”
傅玉声只好走了进去。
窗户都是打开着的,屋里也亮着电灯,显得很明亮。桌上的纸扇还是那把牛奶公司的广告扇子,已经有些旧了,孟青倒了热茶给他,傅玉声接了过来,抬头时,两人的目光不小心撞在一处,很快却又转开了。
自从进门以后,傅玉声一直都没有做声。孟青也是出奇的安静,除了迎门的那句,再就没有甚么话了。他往日里就话不多,可见着傅玉声的时候,总是有话说的,这时候不做声,就更显得奇怪。
明明要解释的事情那么多,可孟青什么也没有提。并没有问他汽车上男学生的事,也没有要开口解释香港之行的意思,就连他要杜鑫转交的信,大可以问上一句的,却也并不提起。
傅玉声心里一阵难受,也不开口,也不想看他。
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就好象他留下,不过是因为自己生了病,所以才发誓说不离开,不得已在上海陪着他罢了。
可他又不舍得走,哪怕只是这样坐着。
两个人之间什么话也不说,静得简直可怕。这样的静,他实在是受不了,只好自嘲道:“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打枪的,不过这一次离得太近,有些吓着了,倒叫你看笑话。”
孟青没有应声,却看向了他的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低下头来。原来他扶着椅子的扶手,一双手仍是微微有些发抖。
孟青看了他片刻,突然走到他面前,毫无预兆的低头吻住他的唇。
傅玉声怔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孟青会在这种情形下亲他。他情不自禁的搂住孟青的脖颈,深深的回吻过去。
两个人亲吻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孟青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不自觉的摩挲着,声音沙哑的问他道,“要不要去楼上?”又低声的说,“家里没有人。”
这样赤裸的问话,就像荒原上烈烈的野火,霎时间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明明知道孟青这样子有些奇怪,可看着那双湿润的唇,他就忍不住要心猿意马。所有那些让他不安和恼怒的事,和此刻炽烈的情欲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更加强烈的欲望,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伸手抚弄着孟青的唇,难耐的说:“我等不及了。”
第253章
孟青愣了一下,并没说什么,只是含混的嗯了一声,便急不可耐的凑过来亲吻他,却又被他推开了。
孟青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傅玉声站起身来,伸手去扯他的衣裳,孟青的喉咙动了动,目不转晴的看着他,似乎想要自己动手,却又犹豫不定。
很快的,他就被脱得一丝不挂,浑身赤裸的站在了傅玉声的面前,他胯下的那件物事,也微微的翘起了头。
傅玉声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他的身上似乎没什么伤痕,看起来是完好的。他暗暗的松了口气,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为什么,什么都不愿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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