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又专注,丝毫没有大四那年的意气风发。
陈楼当时恍惚了一下,脑海里自己等人未归的夜晚和关豫喊小路的样子交叠出现,最后得出结论——装的可真像。
后来关豫又做其他事情,买花送礼甚至低声下气的自我忏悔,只是陈楼始终不为所动,那段时间他还咨询过懂行的人,如何快速分割好财产,又咨询了药房的大姐,假如现在提交辞职书,最早什么时候能批准,工资能发多少。有没有熟悉的其他城市,物价低气候好的。
他是动过真格的要走,关豫也真的恼怒过他的油盐不进,只是最终俩人都没走出决定性的那一步。甚至在那天陈楼去三清观许愿,想的也是——希望关豫能够忘记路鹤宁,自己能够改掉坏脾气。
只是现在看来,这样的期望早已经没了意义。
他和关豫之间比感情更少的是信任,比怨恨更多的是不甘。俩人接纳彼此和放弃彼此的难度相当,所以得过且过的拖了后来那两年。
这其实就是一盘死局,好在最后人死了,棋局又活了。
——
三清山很快就到,这时候附近还没被规划,三清山也没开发旅游,周围一片荒芜。师傅原本要顺着山路往上开,陈楼看了一眼拒绝了。
只是他没多久就后悔了——路上的风景的确不怎么美观,到了道观后更加凄凉。陈楼是来找那个八卦阵的小广场的,结果到地方一看,灰突突的一片,只有一个五间房的正殿杵着,不是牌匾上有字,他都难以相信这就是后来的三清观。
正殿孤零零的立着,左右两边连钟楼都没有,前后也空旷一场。陈楼前后左右的转了转,最后苦笑不得的回到了正殿里面。
里面也是脏兮兮的,正中供着的张道陵,王长和赵升的石像,只是三个人身上铺着灰结着网,赵升那边还有泡尿渍的痕迹,想必是哪位爬山的中途尿急,到这里亵渎了一回儿祖师爷。
陈楼笑着摇了摇头,从随身的包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块擦自行车的破抹布,爬上去把三个人的脸给擦了出来,又扫了扫三人身上的灰土。最后走的时候,想了想,转过身来郑重道:“三位道爷,我这也算是尽力了,您仨要是能帮忙,回头就把关豫的事给办了行吗,别让他总拉着我了。”
周围有风吹过,石像安静如鸡。
陈楼觉得自己像是个傻逼,可是还是不死心,补充道:“……关豫,关门的关,给予的予加个象的豫……”
“让他离我远点……”
“最好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考研的事儿也顺道给帮帮忙呗……”
……
出口求人难,开了头就简单了,陈楼软硬兼施,最后又扯到事成之后给你们换铜像上,最后着重把关豫的事情提了提。
最后踩着最后一点光亮下山,自己还觉得挺满足,结果刚到山底下,就听见手机来电了。
陈楼:“……”
“你在哪儿呢?”关豫问,“我有事找你。”
……这石像不管用啊?
陈楼后牙槽有点疼,抹了把下山走出来的汗,手上全是擦石像蹭的灰泥。天不助他他只能自助,二话没说把电话挂断了。
他看了看周围,天色暗的快看不见路了,往前越走越不对劲,等一直走出几百米都没看到公交车站牌时,陈楼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块还没规划呢!
妈个蛋,别说这里,就是再往前走二里地,也没车啊!
关豫的电话又聒噪的响起。
“……”陈楼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刚刚我信号不好,断了。”
关豫咦了一声,“信号不好?你在哪儿呢?”
“……三清山,三清山的山脚下。”陈楼看了看周围,勉强辨认了一下,“我的前面是两棵树,后面有一棵树……”
三清山上山的道很多,都是附近采石头的挖土的给压出来的,过来的时候陈楼光顾着出神,压根没看师傅怎么走的,这会儿看了看周围,自己也有些懵圈了。
据说三清山没规划前,山上有野猪。
关豫在那边嘀咕了两句,不知道和谁说话,陈楼等了等,就听那边喂了一声,是关峰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大概的方位吗?你从什么地方过去的?是打的出租车吗?……”
“山的东边,从东海的医学部过来的,开始走的省道,后来拐到了一条土路上……”陈楼努力的回忆了一下。
关峰又问,“你现在手机电量还有多少?”
“还有两格,”陈楼说,“……哦变成一格了。”
“在原地等着,”关峰顿了顿,又嘱咐道:“往路边躲一下,看见车不要随便招手,我快到的时候再联系你。”
“为什么看见车不要随便招手啊?”关豫扭过脸,紧张道,“那边有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关峰看了眼前面堵成一团的车屁股,利索的往后倒车,转着方向盘钻进了旁边的岔路口。
三清山那片出人才,尤其盛产土匪,之前有人背包游,拉帮结伙的去三清山逛,结果回来的时候都光溜溜的只穿着裤衩。再后来那边偷土偷矿成风,个个都是亡命徒的架势,眼看比之前更为彪悍,晚上就更没人过去了。
关峰边开边和关豫科普,说了没两句关豫就急眼了。
“那个货!肯定会跟人拼命的!”关豫猛地拍了下车门,急的要钻出去,“他那抠门样又从不吃亏的!别人抢他他肯定动手!肯定!”
“……操你吓死我!”关峰其实挺不想往那边跑,陈楼是谁他又不熟,但是开着手里这车跑没修的山路,他是打心底里心疼。
“你别叽歪啊!再叽歪你腿着去接他。”
关豫愣了愣,果然扭过头不说话。
“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又找人家呢?”关峰问:“……不是不熟吗?”
关豫还是不说话,一个劲儿往外看。
“再说岑正都被抓了,你当你们体育老师是猪吗?你还找人替?”关峰恨铁不成钢地问,“说话!”
“……你开快点。”关豫转过脸,一脸汗地着急说,“他肯定会跟人动手!”
关峰:“……”
关豫急的要挠门,关峰只得暂时放弃盘问,一心一意的沿着道儿往前跑。
等找到陈楼的时候,关峰发现自己以后还是不要说话了。
陈楼靠在路边上的小树上,穿着裤衩,上身套了个破棉袄。白花花的大长腿老远晃了关峰一跳,差点一脚油门冲过去。
关豫急的眼都直了,车一停就要扑出去,被关峰抓住按在了车里。
果然,陈楼自己优哉游哉的走过来了,脚上趿拉着一双棉布鞋。
“你……你上这来干什么啊?!”关豫看人上车后拍着车座就喊:“你没事吧?跟人动手了吗?”
陈楼接过他的外套往腰上裹了裹,遮住肚子和大腿后,笑了笑,“动什么手啊,我们聊的可好呢!”
他抬头看了眼关峰,笑了笑,“谢谢关大哥。”
“不客气,”关峰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扭头看他的大棉袄忍不住乐了,“你还能落两件……走,我们先出去。”
他说完,见关豫一直盯着陈楼的腿,愣了一下,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衣服在后面,你先将就盖一下腿吧。”
“好。”陈楼拿过来,把小腿也盖严实,低头的时候看见小脚趾从棉布鞋里露了出来,忍不住乐了。
“笑屁啊!”关豫从头开始就一直皱着眉拧着身子,见关峰和陈楼都笑,莫名的有些不乐意,“你来干什么来了?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来许愿来了,”陈楼笑着说:“然后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什么指点?”关豫皱着眉,忽然想起来,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摸了块巧克力递过去。
“也没什么指点,”陈楼没接,想了想总结道:“大难不死,还有下次。”
陈楼被劫了个精光,连衣服带背包都没了,鉴于他当时态度良好,抢东西的人也是下山的时候捎带个脚,所以一番友好协商下,他跟对方要了个大棉袄,脚上的新百伦还换了一双棉布鞋。
“这棉布鞋挺暖和,”陈楼换鞋的时候忍不住说,“回头我补补那个洞,还能穿两年。”
“……你还上瘾了是吧!”关豫喊,见关峰出去了,又压低声凑过来问:“你没吃亏吧?”
“吃什么亏?”陈楼啧了一声,笑了笑说,“套车的汉子粗又壮吗?”
“……我操,你行不行啊!”关豫盯着他:“你真和他粗又壮了你信不信我去阉了他?”
“不信,”陈楼用手捏着刚刚关峰找出来的浴袍,穿着裤衩走到浴室门口,又转过来提醒道:“不过我倒是信,你敢跟我粗又壮的话,你哥会阉了你。”
关豫愣了一下。
刚刚关峰在地下车库就一直拉着陈楼说话,后来又直接把陈楼带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关豫:“!!”
“靠,”陈楼看他那表情简直要气笑了,“你智障吗?”
他见关豫还是一脸震惊,无奈道:“刚刚在车上,你哥为什么让我盖住腿?”
关豫:“……”好吧,刚刚是他想多了。
“这次你可捂好了啊,你捂不好也别牵扯我,真的。”陈楼想了想,忽然想起来问:“你找我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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