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此时,是倚坐在椅子上的。
招了招手,保护在他身后的几名黑色男子拿出了电.击.枪,电流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去,看看几下能让他变乖。」
男人就像在看一场娱乐节目,愉悦的笑着。
他早已经习惯了疼痛。
但身体,到底还是渐渐麻木起来。
当他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他看向男人的目光,只剩下了杀意。
疼痛还在继续。
赤.裸纤瘦的身体上,血肉模糊的伤痕比比皆是。
他垂下眼眸,低低的声音,冷的就像冰,「父…亲…我…错了…」
男人挑了挑眉,听到这话似乎并不意外。
站起身,男人走到他的身侧,笑容变得有些淡漠,「大点声。」
忽然,他站了起来,拼着最后的力气,一拳打向了男人的面部,随后撕扯着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后脑狠狠磕在地面上。
他感觉到了手上流淌着的温热液体。
下个瞬间,骨头的嘎吱声响起,他的手臂软软的垂落下来。
令人大脑一片空白的剧痛,他被人按在了地上。
「呵。」男人狠狠踩上他背部的伤口,毫不留情的碾压着,黑色的皮鞋上,沾满了血迹。「恶心的东西,竟然敢让我流血。」
抬起手,拭去口鼻的鲜血,男人眯起眼睛,面容上尽是怒意,「该死。」重重的踢上伤痕累累的身体,「真是该死。」
他咳嗽着,呼吸间尽是鲜血的味道。
男人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笼子里,拖行间地面上留下了可怖的血痕。
「享受吧。」男人踢了一脚铁笼,传来震动的声音,「最后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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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启仑,喂,你醒醒…」
混混沌沌的意识中,听见有人如此唤自己。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
眼前少年的模样,有些模糊。
但他知道是谁。
「哥…」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了。
依稀听见了少年的话,「…等…救你…」
他吐出了一口血。
对面少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
随后,传来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阖上眼睛,再度睡去,
他没想到自己能再度醒来。
自己依旧待在铁笼中,当看到站在笼子外的男人时,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睁大。
全身不自觉的戒备着,因为疼痛得来的教训。
「你不会死了。」
这句话,是清脆的少年嗓音。
他这才看到,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白色,柔软的黑发垂落下来,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面容很是讨人喜欢。只是那双眼睛,却显得有些违和。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平静。
他勾起了一个笑容,灿烂的没有一丝阴霾,对少年说话,「你好漂亮,我喜欢你。」
说出这种话,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不自然。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情,「我也喜欢你,所以不会让你死。」
他下意识的看向男人。
男人笑眯眯的,伸手抚上了身侧少年的头发,没有说话。
少年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简单的能望到底,又仿佛蕴藏着无穷的黑暗。
「你没穿衣服。」少年忽然开口,随后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外套,从笼子的缝隙中,递给了他。
他伸手接过,披在了身上。
如想象中,这件外套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气味,以及舒服的温度。
「我想出去。」他看着少年,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少年安静的眨了眨眼睛,随后转头看向男人,「请放他出来。」
男人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少年的身上,意味不明的反问道,「嗯?」摸了摸他的头,男人笑得眉眼弯弯,「还有呢。」
「……」少年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作为交换,需要我做什么吗。」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甚至有些怪异,「可以的。」
男人笑出了声,一把将少年抱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不愧是我的小睡莲,总是这么有趣。」他忽然松了手,少年摔在地上,膝盖和地面碰撞,发出瘆人的声音。
男人忽然蹲了下去,轻轻的吻上少年的眼角,声音透着暧昧,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残忍,「作为交换,待在笼子里面的,是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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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僵着表情,看着男人将自己搀扶出来,取而代之的,少年坐在了笼子中。
他不能理解。
男人站在他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他却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看着少年。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
就像…就像人.偶。
他身上的伤被治疗过了,只是还有些行动不便。
「你…」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似乎并不在意,抱着腿蜷缩在笼子的一角,本是有些可怜兮兮的动作,搭配着他空洞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很漂亮吧。」男人的声音传来,他侧过头去,男人脸上的狂热与兴奋让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男人说,「那具身体里,流着的可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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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遇见哥了。
给自己起名字的人。
那时,他正待在房间里,撕开纱布,为自己腿上的伤口换药。
那个少年似乎没怎么变,第一句就是,「啧,你果然没死。」
他点点头,继续上药的动作。
舒封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忽然说了一句,「秦观就是个疯子。」
秦观?
他想了想,哦,是‘父亲’的名字。
「哥。」他将纱布缠绕在自己的腿上,眼睛却没有看向舒封,「有事吗。」
舒封一愣,随后哼了一声,「现在倒是正常了不少。」
他放下裤腿,穿上鞋子,拿着一个玻璃罐子就要往外走。
「舒启仑!」舒封皱了皱眉,「你还学会闹脾气了。」
他停了下来,回过头,灿烂的对舒封笑,「你知道我要去看谁吧。」他眯起眼睛,无辜而又纯良的歪了歪头,「你真应该看一看自己现在的表情。」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在关上门的时候,他听见了舒封的声音。
「…对不起。」
他知道舒封在对谁道歉。
他在对这个人。
「你在看什么啊~」
他坐在地上,双手扒着铁笼。
但被禁锢在里面的少年,却没有他半分的焦虑。
听到他的话,少年抬起头来,将书本从他面前打开,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我在思考这句话。」
他探头看去,笑容垮了下来,「我不明白欸。」
少年并未收回书本,反而挪到了他的面前,隔着铁栏,用平静的声音为他朗读那句话,「Dolphins sometimes kill their cubs and play with the corpse.」
他听不明白。
只能看着少年笑。
少年合上了书本,再度开口,「海豚有时候会杀死自己的孩子,然后和尸体一起玩。」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少年再度沉默下来,讨好一般的将手中的玻璃罐子拿出来,里面的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糖果。
「很甜的。」他将玻璃罐子推到铁栏旁边,可惜不能从缝隙穿过。正在他垂头丧气之时,少年伸出手来,拿了其中一个红色的糖果。
「谢谢。」少年即使在道谢,也是无甚表情的,就像在说一个客道的单词。
他也不介意,反而很开心。
「哥让我和你说对不起。」他支着下巴,看着那个少年,「要不是他骗你来这里,你也不会…」
「舒封吗。」少年难得的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语气仍旧少了些必要的情绪,「他对我有奇怪的感情。而且,」顿了顿,少年接着说,「我救的是你。」…和他没有关系。
少年忽然停下了话语,双手隔着围栏,握住了玻璃罐子,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
玻璃崩碎,在他们的身上擦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痕。
在他的目光中,少年拿起了其中一块玻璃碎片,对他说了句,「不知道人类,会不会像海豚一样有趣。」
下一秒,血花飞溅。
从来没有想过,鲜血会是如此…恐怖的东西。
那是少年的血。
他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要让自己流血呢。
流血很痛的。
还会死掉。
房间的门被忽然冲开,他看见一群黑衣人涌了进来,将满身是血的少年抱出了铁笼。
少年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若纸。
他第一次觉得无力。
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糖果,已经全变成了不祥的赤红色。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少年。
那个男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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