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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之公子远道而来 (暮寒公子)


他终于注意到了一直被他忽视的东西。
傅致远也是心中一紧,他一直都觉得楚子沉根本就不像十七岁的人,于是一直留着心。现在看到谭磊凝重的脸色才在脑子里咯噔一声。
慧极则伤,强极则辱。
对于楚子沉不像十七岁孩子这件事,他一直抱有一种留心提防,坐观其变的态度。虽然有点担心他的心理健康,但到底还觉得这个人只是孩子,藏不住心事,他是真没想到楚子沉的心思竟然真能这么重!
他也真没有想到,楚子沉根本就不是他眼中十七岁的孩子,这个人不仅是燕国公子沉,还是章国国相楚子沉!
傅致远终于抛开他一直以来细致温柔,却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郑重其事的也拖过来一个垫子,学着楚子沉的模样跪坐,再抄过来纸和笔“谈谈,用各种方法。”
傅致远此人,实在是个很认真的责任党。
他跟楚子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本身也谈不上对楚子沉多有感情。刚开始只是觉得楚子沉是什么人派来坑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手把楚子沉拽回家。
但后来他知道楚子沉来自古代,因为楚子沉如果被他扫地出门根本就无处可去,甚至还会因为各种疾病带来生病危险,所以即使还不清楚楚子沉在历史上的身份,但他已经带着一种探寻好奇的态度把楚子沉这个人意味的责任揽下来了。
而一旦决定了承担责任,他对楚子沉虽然不能说如同对待家人和蔼可亲,但总归是吃穿不愁、细心妥帖,把人在物质上安顿的很好的。
……就是最近太忙,楚子沉又太淡定,让他有点忽视这位公子的精神。
而如今,这位负责主义者秉承着一贯的抗事儿态度,打算严肃认真的背下这个包袱。
至少也不能让这位古穿今的公子因为忧思过重就这样仙逝吧。
面对着傅总这一副谈判桌一样状态,楚子沉也拿出了十成十的精力,郑重其事的跟傅致远交流起来。
他实在是忍在心里太久了。
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如此古怪,为什么电视上的东西跟我过去的环境那么相像,又为什么这里好像距离我的家乡那么遥远。
你们究竟是什么,我又究竟算什么?
……告诉我,我还能不能回家?
短短的几个问题罢了,但是两人一点细细的交流下来,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
傅致远用尽了笔墨和言辞,才向楚子沉解释了什么叫做穿越。
他又绞尽了脑汁,才能证明春秋一个是一个已经过去的历史。
然后,傅致远提出了一个问题。
事实上,这句话他想问也很久了。
春秋已经过去了千年,我能不能知道,你是谁?
楚子沉用那根他已经有些习惯的铅笔,按照他这段日子的理解学习,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子沉。
他是楚子沉,章国楚国相,燕国公子沉。
楚子沉三个字被写的并不好看,但傅致远总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当初在游泳池里的戏言荒论,如今果然成真。
如今竟然成真。
楚子沉显然对于章国的情况十分关心,他接下来提问的哪些问题大多数都与章国有关。
傅致远虽然一一解答,但是心中的疑惑已经越来越浓厚。此时的楚子沉只是亡国的燕国公子,就算是与章始皇感情很好,也不至于对章国情况如此关系,却不询问燕国吧。
……除非,他已经知道燕国彻底倾覆的命运。
于是在一轮问答的间隙,傅致远又问了楚子沉第二个问题“你是公子沉,还是楚相。”
公子沉只是广收门客盛名不俗的一国公子,楚相却是鼎立了章国的绝世名士!
早在很久以前,楚子沉就能感觉到傅致远对于自己身份的某种疑虑,而如今,楚子沉坦白了。
他是楚相。
他是惊才绝艳的楚相,他是破天下命格的楚相,他是力挽狂澜的楚相,他是改革变法的楚相,他是天妒英才的楚相。
他是千年前在风雪夜里逝去的魂魄,入住他自己十七岁的躯壳,然后来到这里,作为异乡的来客。
傅致远看着楚子沉,眼神十分复杂。
很好,那位粉丝无数,而且都挺彪悍的楚相现在在他家里了。
吃他的住他的穿他的,想学个汉语还得麻烦自己。
极其缺乏常识,身体极其脆弱,吃饭不认识辣椒,闷不吭声就能自己焦虑到五脏脆弱,简直是上好的抑郁症胚子。
这就是楚子沉,那位历史上,让多少人为之折服的楚相。
其实他剥去了那层多智而近妖的外壳,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这个会因为不认识吃了辣椒,然后死撑着咽下去;这个人会心里焦急的像是着了一把大火,然而还是淡定着面子表现的无比镇静。
这样想想,就感觉十分奇妙了。
#男神在我家,他啊不听话。#
#论养成男神的可行性#
楚子沉并没有体会到傅致远微妙的心情,他自从发现自己已经处于千年后,情绪就有些不稳,也没有再强压下去。
他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要怎么回去。”
傅致远和谭磊都曾经对于楚子沉的声音大加赞赏,认为音色极美,腔调温柔。
然而如今,傅致远却只能对于他激赏过的温柔腔调说出最残忍的答案。
“楚相,你回不去了。”
那里是你的家,那里是你的国,那里有你的故土,那里容你惊艳天下。
但,你回不去了。

第七章 语言

哪怕这个人是楚子沉,傅致远都做好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
但楚子沉没有。那天他听到傅致远斩钉截铁极尽残忍的一句话后,只是点了点头,竟然还礼数周全。
傅致远和谭磊都没有再说话。傅致远还好,这辈子见过的也多,这时候都开始打算盘想着防备楚子沉自杀什么的。
谭磊没那么多心思,只是看着面容平静紧紧闭着眼睛的楚子沉,想到他刚才竟然还能照常行礼,就从脊梁骨开始冒冷气。
楚子沉也不愧这么多年的男神之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是绝不做的,而且哪怕在如此打击之下礼数都没缺了半点,从那之后照样是消停呆着,还是跟以前一样平静模样。
只是学习语言一事在日程上安排的更紧了一些。他刚来时似乎是难得过闲逸日子,日更而作日落而息形容他是妥妥的;但是现在他又恢复了早起晚睡的作息表,史书上那个著名工作狂果真名不虚传。
谭磊看着有点心惊胆战,隔三五天过来给楚子沉摸一次脉,却越摸越惊奇,甚至怀疑楚子沉练过气功改变了脉搏。
无他,遭此大变,楚子沉的脉反而不像当初那么虚,一点点稳下来了。
他把这事特意打个电话跟傅致远说一声,傅致远把手里审了一半的文件扔到一边,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回复谭磊“他是楚子沉。这辈子糟心事还少吗,就是现在这桩格外糟心罢了。没有这份功力,他怎么撑起一个国家?”
十七岁亡国,被剪了头发刺了脸,在人家边关给人家搬了三年砖。要是咬住一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性,这位早就折在苦力里了,哪儿能活到章国来救他的时候。
他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于是做常人之所不能做。哪怕是他总犯些低级常识性错误,但自从知道他是楚子沉那天起,傅致远就丝毫没有看轻他的意思。
谭磊一想也是,就是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又去开了点镇定药搁傅致远那儿。
多年后楚子沉知道了这些往事,不由啼笑是非。
他没谭磊想象中那么小气性,不过也没傅致远想的那么豁达能担事。
二十六年啊,整整二十六年的生活,把春秋时期的一切都烙进他的骨血里,这辈子都抹不平忘不掉。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印记,这么多年来的国仇家恨,怎么可能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就视若无睹?
只是在傅致远告诉他真相之前他就有些意识,如今听傅致远说了,那原先有些抓不住的思绪就顺成一股,一颗心完全沉下了。
总有这么一种人,天大的事落到头上,反而会比平时更冷静了。
楚子沉正是这种情况。
傅致远那句话的确非常残忍,一点情面不留的就盼了楚子沉死刑。出乎意料,楚子沉当时也并没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只是脑子一振,一个声音不断回荡,冰冷而清晰。
好了。他这么想着,我回不去了。
做人就忌讳打“这是我最点背的时候了”这念头,因为以后你总会发现,自己还能更点背的。
这条血淋淋的定律如今就用在楚子沉身上。当年大燕亡国,楚子沉就以为那是他这一生面对的最残忍之事,但现在他知道那不是了。
更残忍的事情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千年,所有的爱恨情仇全部封锁在了历史里,让他爱无可爱,恨无可恨,依无可依。
他在死前就已经做好了生死由天的打算,何况坏天下气运这事他做的大逆不道,自认为受这么多年残躯拖累之苦都是轻的。
现在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落下一张审判,虽然那张纸是空白的,但楚子沉心里却有一些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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