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问道:“看什么?”
“他又没让你跪着。”洛轩好笑似的说道。
“难道我搬把椅子坐着?”
“就算要跪,也不用非挑鹅卵石地面跪。”洛轩说着,用脚点了点自己脚下的青石板,接着说道:“我看这就挺好。”
“那还不算‘院子’的范围。”
“院子这么大,你非得跪在这大太阳底下?”说着,朝旁边有树荫的地方看了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听他话?。”
“你还不是一样对老头子言听计从的。”楚清岩撇撇嘴,即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师公,也实在提不起多少敬意。
“他和你刚见面就把你丢出来罚跪,不怪他吗?”
“他是我师父。”楚清岩简单的回答道,突然反守为攻,问道:“他和秋漓二十几年没尽过多少父母的义务,不怪他们吗?”
洛轩一愣,显然没想到楚清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了想回答道:“他们有自己的苦衷,更何况我也一直活得很好。不陪你斗嘴了,晚饭还没做,你自求多福吧。”
“你的戒指很漂亮。”
洛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回答道:“谢谢。”
楚清岩看着他离开,眼中略带疑惑,今天的洛轩似乎比平时话多了些,也温和了许多……
洛隐与寄风也有二十几年未见,师徒之间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直到洛轩上楼去叫他们吃晚饭才发现天色已晚。
洛隐在餐桌前坐下,打量了一圈发现楚清岩不在,说道:“轩儿,去把清岩叫进来。”
“是。”
洛轩离开,不到两分钟又回来了,面无表情地汇报:“他不肯。”
“不肯?”洛隐立刻明白了原因,说道:“再去叫一次,告诉他是他师父同意的。”
“是。”
“他打心眼里在乎你这个师父,别寒了孩子的心。”洛隐说道,不像在洛轩和楚清岩面前那般孩子气,当着自己徒弟的面,他倒真的沉稳了许多。
“我自然也是真的爱重他,不然我才懒得管他呢。”寄风笑道。
说话间,楚清岩就跟着洛轩进来了,即便极力掩饰,走路的姿势也还是有点别扭,寄风猛然想起大门正对着的那条小道上铺着鹅卵石,看样子他肯定是在鹅卵石上跪了三个多小时。
“师父。”楚清岩走到寄风面前,说着又要跪下。
寄风伸手拦住了他,教训道:“膝盖不想要了?”
楚清岩忍不住回嘴道:“是您说让我到院子里反省的。”
“我让你跪着了吗?我让你跪鹅卵石了吗?”寄风反问道,明知道自己这是强词夺理,却认准了楚清岩不敢真的顶嘴。
“哦……”楚清岩有点委屈地应了一声,明明是师父没说清楚,到头来还怪在自己头上了,好像自己是个受虐狂似的。
“坐吧,先吃饭,吃完饭再慢慢算账。”
“是,师父。”楚清岩绕过桌子,坐在洛轩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时看到了洛轩脸上若有似无的浅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吃完饭后,没等寄风发话,楚清岩就自觉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没过一会,寄风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藤条。
“师父。”
寄风看了看房间,用藤条在床沿上点了点,楚清岩立刻会意走过去,俯下身子,撑在床沿。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楚清岩反应过来,站直身子把裤子褪下去,重新弯下身子,小声说道:“请师父责罚。”
“自己说说错哪了?”
“额……”楚清岩一时语塞,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身后的藤条就已经砸了下来。
“你就是这么反省的?”寄风问道,藤条又重重地打下来。
“不是……”楚清岩支吾着,他倒是回忆起不少自己干过的荒唐事,只是不知道寄风究竟在为哪件事生气。
“你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功夫路数,连气息都和以前大不相同,是不想认我这个师父了?”寄风冷声道。
“不是!”楚清岩急忙回答,没什么底气的解释道:“师父,我不能永远囿于您教给我的东西,但是清岩对您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寄风冷哼一声,勉强算是接受了他这个解释,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还活着的消息传给小落的?”
“那个尸体,是我故意让冷云查到的。”楚清岩回答道,“尸体有一只手没有烧焦,我的手他认得。”
“故意瞒着我们?”
“我的确是有意瞒着炎堂主,但我从没打算瞒您,当时也只是听说炎落状态不佳,怕他忧思过度,所以借这样的方式传消息给他。”
寄风突然注意到他话中的问题,问道:“你在兰荆堂有眼线?”
楚清岩一愣,犹豫片刻后说道:“有,但我不能告诉您是谁,慕寒哥多年未曾做过对兰荆堂不利的事,我也不能做对他不利的事。”
寄风才问道:“Instant的冷慕寒?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小时候就认识了,父辈们有些交情。”
这几天从秋漓那,寄风多少知道了一些楚清岩和Instant的关系,见楚清岩没有打算瞒自己,心中的火也消了许多,接着说道:“酗酒,打架,整天的醉生梦死,给个解释。”
“对不起,是清岩放纵自己了。但是,你们也不该派人监视我……”楚清岩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今天是怎么了,明知道师父在气头上,就是忍不住顶嘴。
果然,只听到藤条连续抽打在皮肤上的声音,楚清岩感到身后如同有火在烧,根本分不清挨了多少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监视吗?是小落怕你情绪不稳出意外,专门派去保护你的!”寄风怒道,“自己说,该罚多少?”
“二十?”楚清岩试探着问,小声嘟囔道:“慕寒哥已经罚过了……”
寄风冷声道:“他罚过是他的事,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给我撑稳了,四十。”
“是。”
楚清岩话音刚落,藤条就已经打到了身上,寄风打得不快不慢,第一下的疼痛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第二下就已经接了上来,如此下来,疼痛不断叠加,楚清岩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四十下打完,楚清岩的臀上已经布满了紫红色的鞭痕,双腿微微有些颤抖,寄风把藤条丢到一边,说道:“起来吧。”
“谢谢师父。”
楚清岩刚起身,见寄风要走,顾不得自己样子狼狈,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服,可怜兮兮地说道:“师父,你还没帮我上药。”
寄风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无奈道:“我这不是正要去取药吗?去床上趴着。”
“哦……”楚清岩松开手,有些脸红,小心地趴到床上,听着身后寄风开门出去的声音,突然有点想哭,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师父不要自己了……
没过多久,寄风便回来了,正看到楚清岩红着眼睛,好像还刚刚扯了床单擦了擦眼角,坐在他身边,伸手按了按肿起来的皮肤,问道:“打疼了?”
“师父,上次被你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楚清岩的答非所问让寄风心中更多出几分心疼,他看得出楚清岩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不安,一边开始为他上药,一边故意岔开话题问道:“说说,车祸是怎么回事?”
“慕寒哥想通过假死的方式帮我甩开兰荆堂的眼线,我当时也不知情。”楚清岩回答。
“万一小落听到你的死讯做出什么傻事,有你后悔的。”
“他不会的。”楚清岩回答,心中突然有点别扭,他一直都知道炎落不会做傻事,至少不会有轻生之举,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胸口上那个醉酒后歪歪扭扭划上去的字似乎有些疼。
寄风轻轻拍了一巴掌,把明显走神的楚清岩拉回来,说道:“清岩,小落不是为兰荆堂而活的,而你,也要学会为自己而活。”
“清岩明白。”
“光明白有什么用……”寄风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不打算回兰荆堂了吧?”
“恩,都被赶出来了,哪还有再回去的道理。”楚清岩故作轻松地说道。
“炎墨当时去机场送你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装傻的本事倒是不错。”
楚清岩沉默了,他怎么会不明白炎墨的意思呢,炎墨肯去机场送自己,已经算是给了一个台阶,如果他当时说句软话,就不必离开了,只是,他终究不想再寄人篱下了。
沉默良久,楚清岩反问道:“师父刚刚不是还说我要为自己而活吗?如果我一直留在兰荆堂,那我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活?”
“希望你是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不是只在跟我顶嘴的时候能想起来。”
突然加重了上药的力道,楚清岩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把头埋在被子里,直到上完药都没再说话。
上完药,寄风为楚清岩盖好被子,嘱咐道:“好好休息吧,师父和漓都说了好几次你身体状况不好,自己不许瞎折腾,别以为我离得远就管不了你。”
“是。”楚清岩乖乖地应道。
“对了,你想不想见他一面?”
“炎落?”楚清岩一愣。
“对。”
楚清岩低头避开寄风的目光,想不想见?当然想。但是他只怕,见到炎落,自己会放弃一切的坚持,只想随他一同回去,安心地待在他身边。犹豫再三,楚清岩回答道:“我总有一天会回去找他的,不急在一时。”
“那就算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