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寄风轻声说道。
楚清岩硬着头皮抬起头,却在寄风始终含笑的注视下重新把头低了下去,小声说道:“对不起,师父。”他宁可寄风痛快的打他一顿,也好过现在这种目光凌迟。
寄风拿起藤条,轻轻敲在楚清岩已经肿成馒头的手掌上,冷声道:“这二十条又错了三条,再打下去你这手明天怕是拿不住枪了。一本药典而已,背成这样,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对不起,师父。”楚清岩真的不知道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些什么。
其实寄风也知道,楚清岩并不是偷懒,这段时间炎落愈发独当一面,许多谈判都直接由炎落出面。炎落辛苦,楚清岩却更累,往往是提前一夜便已经到了谈判的地点埋伏,直到炎落安然无恙的离开才回来,一个月里,连安眠之日都少有。不过寄风也深知在某种意义上,医术是比刀枪更危险的东西,因此,他不能容许分毫的差错。
“药典都背成这样,让你背的那三百条药方我也不想听了,写一条最合适的外敷消肿的方子出来。”
“是。”楚清岩回答,师父语气中的失望让他前所未有的内疚,站起来走到桌边,用肿起的手指费力的抓起笔,思考了片刻便提笔写了起来。
几分钟过后,楚清岩拿着写好的药方交给寄风,一句话不说的站在旁边。
寄风接过来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那三百条药方里,有消肿去瘀功效的至少有几十条,他的确挑出了最合适的那条,看得出是真的下功夫了。
看完了药方,寄风就注意到了在旁边的楚清岩一直低着头,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还不错。”
楚清岩的眼睛亮了起来,抬起头说道:“谢谢师父。”
“每一味药都会影响方子的功效,所以我才让你把药典的每一个字都背下来。杀人出些差错不要紧,人没死,再杀就是了。救人一旦错了,救不活,就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你这么聪明,这些话相信我不说你也懂。”
“是,师父,清岩明白,是清岩努力的还不够。”
“照着自己写的方子去给自己备药吧,剩下的不罚了,药典和药方各默二十遍给我。”
“是,师父。”
晚饭的时候,炎落坐在楚清岩旁边,看他双手都肿的厉害,就知道他是被罚了,心疼的不行,自己当年苦练霓虹的时候也没被罚得这么惨,其实他不知道,这还是已经消肿了许多之后的样子。看着楚清岩费力的拿着筷子几乎夹不起菜,炎落悄悄推过去一只叉子,示意他用叉子吃饭。
楚清岩把叉子推了回去,朝坐在对面的寄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么明显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寄风笑笑装作没看到,炎墨倒是冷冷的说道:“拿不住筷子就换叉子,把折腾自己当成反省?”
楚清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低声答“是”,乖乖的换下了叉子。
“师兄知道尤家吧?”
“尤家?在台湾的那个?”
“恩,他们的手越伸越长,都快伸到兰荆堂了。”炎墨冷声道。
“手伸的长,砍了他的手就是了。”寄风淡淡回答。
“三天后尤家的家主尤林约了我和见面,我打算让小落去的,你把清岩伤成这样,哪还敢派小落出去。”
寄风轻笑,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堂主说了这么多,是怪我罚狠了啊。”
“三日之后清岩可以同少主前去,会尽快调整好身子的。”楚清岩站起来说道。
炎墨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意味深长的看着楚清岩说道:“这事再议,你自己也小心些。”
“是。”楚清岩应道,心中却有些疑惑,炎墨为何要特地提醒他小心。
“堂主,问荆的冷总管求见。”一个手下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
片刻功夫,冷云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一见到这个人,楚清岩就不由自主的全身充满戒备。
“来找我什么事?”炎墨问道。
“尤林带来的实力,包括军火数量和手下人数都在这了。”冷云递过一个文件袋。
炎墨打开文件袋,草草看了几眼,冷笑一声说道:“他搬出来自己大半的家底,看样子是想在这长住了。”
“尤林的弟弟尤里现在负责着尤家在台湾的生意,不过这个人很复杂,如果堂主要对付尤家,或许可以从尤里下手。”冷云说道。
“去仔细查查这个尤里,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打草惊蛇,尤林那边应该一时还不会有什么行动。”
“是,堂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晚饭后,楚清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前,克制住了叫人的冲动,走上前冷冷的说道:“冷总管特地跑一趟,该不是为了见我吧。”
“正是。”冷云转过身。“你整日待在主宅这里,想见你着实不容易。”
“虽然我不记得见过你,但是你的身份,这些天我也查出了些眉目。‘冷’不是你的本姓吧?”
冷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点惊讶的表情,说道:“不错,居然能绕开问荆的眼线查我的身份,你既然查到了就该知道我不会害你,不禁不会害你,两年前我就已经救你一命了。”
“但是你待在兰荆堂究竟想做什么?”
“这你别管,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兰荆堂而是炎落,我保证无论何时不会害他,如何?”
楚清岩冷冷看着他,片刻之后答非所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提醒你小心,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危险?”
“尤林带来的人里,有三个人都是S级的杀手,有一人的排名更在李寻之上。”
“就算如此,最危险的人也不是我。”
“如果我说这三人都是针对狙击手的呢?现在谁不知道兰荆堂少主外出时会带着一个影子,尤林不想和兰荆堂撕破脸不会动炎落,但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除掉这个影子,你不危险谁危险?”
楚清岩恍然,终于明白了方才炎墨的那句话,却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会小心,多谢。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敢动炎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慢走不送!”
三天后。
“尤叔,家父近来身体不适不能赴约,实在抱歉,晚辈先干为敬了。”炎落笑着端起酒杯,痛快的一饮而尽。
“炎堂主该不是不想见我尤某人才称病不来吧?”尤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尤叔说笑了,家父很期待和您见面,无奈身体情况实在不好。这不,怕您误会,才特地让李寻和我一起来,寻哥陪父亲出生入死十几年,在兰荆堂的地位我都比不了!”
炎落回答的十分客气,眼中却不带笑意。今天这顿饭,他和尤林都只带了一个人赴约,现在他点明了李寻的身份,以李寻在杀手界的地位和名气,尤林就算要挑刺找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
果然,尤林说道:“玩笑而已。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问,炎公子是否能做的了兰荆堂的主呢?”
“家父能做主的事,炎落也能说上几句话。”炎落谦虚的笑笑,话锋一转道:“不过出门前,家父特地叮嘱,尤叔远道而来,今天只当兰荆堂尽尽地主之谊为您接风,不谈生意。”
即使站在对立面上,尤林也不禁心生赞叹,好厉害的孩子,明明是示威的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炎公子少年英才,真让尤某羡慕,可惜我只有一个女儿,从小被我娇惯坏了,尤家偌大家业还是只能靠我这个老头子操持。”
“炎落毕竟是个男孩子,从小被父亲历练的多些,也该多为父亲分担些。若是女孩自然不必这样辛苦,有您这样的父亲,令爱一定很幸福。”
“算起来炎公子和我女儿年纪倒也差不了几岁,有机会一定要让你们见见,说不定炎公子不嫌弃,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还能高攀嫁入兰荆堂呢!”
“何谈高攀,若能见尤小姐一面,该是我的荣幸。”
……
这边灯火辉煌,几个人都笑着演戏,却恨不得直接把对方剥皮拆骨,而在正对着酒店的另一栋高楼里,一个黑暗的房间中,楚清岩聚精会神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耳中带着的耳机清晰的转播着酒店包间里的每一句对话。
“刚见面人家就想把你收做女婿了,魅力不小啊……”楚清岩愤愤的嘟囔道,虽然知道是逢场作戏而已,却怎么都看瞄准镜里尤林的那张脸不顺眼,简直想干脆扣下扳机。
但是他不敢。
他已经注意到对方埋伏了三个人在暗处,正是之前冷云提醒他要小心的那三个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自己,现在还不动手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他藏身的地方,现在只要开一枪,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他没把握在被对方发现之前干掉三个人。
楚清岩将视线从尤林身上移开,重新去盯着附近埋伏的那三人,放心的看到这几个人都没有异动,仍然在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的位置,突然楚清岩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在一个几乎是他视线死角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的枪正瞄准着炎落!
楚清岩立刻掏出身上的一个远程遥控器,炎落和李寻戴的手表上都安装了特殊的传感器,按下遥控器手表便会振动三下,这是他们提前约好的有危险时的暗号。
那边,炎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我……什么?……怎么突然这样了,我这就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