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个小时之后,欧阳烨站在阳台上,透过窗玻璃看着沙发上侧卧着的男孩。男孩终于不再那么警惕欧阳烨,吃过东西后终于耐不住疲惫睡过去了,这时的他卸下了之前深深的防备,安静的睡着,溅到脸上的血迹也被欧阳烨擦去,白皙剔透的脸上五指痕更显得突兀,虽然欧阳烨给他敷了冰袋,但那抹红色依旧十分刺眼,欧阳烨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欧阳烨叹了口气,对旁边的方之信说道:“你别说,看小晏这样我还挺心疼的。”
方之信正举着刚才给男孩用的冰袋捂着眼睛,露出的乌青显得整张脸都很滑稽。听到欧阳烨的话,他抽了抽嘴角,白了欧阳烨一眼,说道:“别说你了,我看着都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在这种地方……”
欧阳烨狠狠吸了口手中的烟,转过头问方之信道:“小晏之前也是这么胆小?”
方之信思考了片刻,说道:“估计是被阿哲吓的吧。平时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跟人亲近,也不至于是胆小怕事的人。”
“哦。”欧阳烨的目光又落在屋内的人身上,淡淡应了方之信一声。
方之信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脑袋,又接着说道:“对了,听说前几年有一次,小晏跟这里一个MB打了一架,把那个MB胳膊都给打骨折了,是因为一个玩具兔子还是什么东西来着,那个MB跟他抢。”
欧阳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打趣道:“呵,这魄力倒是有点像捅了阿哲的小晏,真是像个护食小动物。”
“哎,你不会真的喜欢畜生吧?男人女人都满足不了你?”说着,方之信还夸张的抬起胳膊护住前胸做防御状,“我可得离你远点,口味这么重,你就是一变态!”
欧阳烨狠狠白了他一眼,笑道:“哼哼,你这只畜生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小心点哟!”
两个人开怀笑了一阵子,一个继续拿冰袋捂着眼睛,一个继续抽着烟看着窗里蜷缩着的男孩。良久,欧阳烨突然问道:“之前你不是跟我说他还没到十六岁不用出台吗,我也是看他不用出台在这里没啥危险,才放他在这里没接走,怎么突然就被阿哲点了钟?”
方之信心虚的嘿嘿笑了两声,心道还是被你发现了问题,只好坦白交代:“这不你当时嘱咐我不要过多打探照顾免得引人怀疑吗,这几个月没见他出事儿,我也就没再过问他的情况。结果,他这几天正好满十六岁,张主管安排出台都是一个月才向我汇报一次,上次汇报是这月初,而他出台这是第一天,所以……”
欧阳烨猛的转过头,吓得方之信退后一大步,慌忙抬起胳膊护住另一只眼睛说道:“你、你别打脸!我这么帅的脸都快被你打毁容了!这件事确实我的错,我心里有愧,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不打脸之恩!”
欧阳烨冷笑了两声,突然抬起胳膊,方之信下意识一缩,欧阳烨却施施然一把勾在他肩膀上,阴森森的笑道:“干嘛要等到来生呢?现在你就可以给我做牛做马啊,来,方奶牛!挤点牛奶给小晏补补身子。”
方之信慌忙把欧阳烨的胳膊拍下自己肩膀,摆摆手讪笑道:“别别别,我没这功能,我还是给你打工赚钱吧!”
看着方之信一脸惊慌,欧阳烨不禁好笑,笑了两下,又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你的错。小晏原本就是我的责任,这阵子没顾上他是我的错,也不能因为让你帮我,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怎么说也应该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但是他的身份……我一直担心有人知道了会利用他来对付我,所以想着把他留在这里能更安全一些。没想到还是让他受到伤害了,我父亲他……”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之后,方之信开口了,声音有些犹豫:“你说的我都懂,咱俩的交情也不用跟我说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你一直逼着自己做的这些事儿……没必要这么执着的,毕竟都是父辈留下来的……”
“只这一件,我必须逼自己做完!”欧阳烨打断了他,坚定的声音里透露出疲惫。看到花晏受了伤担惊受怕的模样,他确实心疼了一下。仿佛是担心自己信念会因为花晏动摇,他又自顾自重复道:“只这一件,我才能对得起父亲。”
方之信不置可否,走近两步,伸手拍了拍欧阳烨的肩膀,说道:“你要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有一天后悔现在的执着。这句话方之信没有说出口。
欧阳烨在思考如何安置花晏,并没有注意到方之信说了半句的话。方之信看欧阳烨一脸严肃又半天没说话,担心他想太多不开心的事情,于是试图转移话题:“还别说,你这下打的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也不知道我这张帅脸啥时候能恢复如初。”欧阳烨像是没听见似的,依然皱着眉头思考中,于是方之信伸手推了推他,“喂”了一声想唤醒好友。
正当方之信以为欧阳烨已经化作一尊雕像的时候,欧阳烨突然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一步跨到方之信面前,一本正经道:“我想清楚了,我要把小晏带回去,他还是留在我身边我放心些。”
“想……想清楚就好啊。”面对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方之信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好友转身两步推开了阳台门。边走边嚷着:“时候也不早了,我现在就带他回去!慢走不送!”
“喂喂喂,你急着投胎啊?”方之信这才反应过来好友要干什么,想拦下他,“这都快早上了,还折腾回去干嘛?我这儿里面有客房,睡醒再走呗?”
“不不不,我认床,我还是带他回去睡吧,还有,这里是‘我这儿’,不是‘你这儿’,要注意措辞!”欧阳烨头也不回,抛下这句话就慌里慌张进了房间。”
“你大爷的!”方之信一把扔下冰袋,双手掐腰怒道:“老子不是阎王,你跑再快老子也不能安排你投胎!”
“我先撤了,改天请你投胎,不不,改天请你吃饭!拜拜!”欧阳烨没再回头看方之信一眼,他的心思完全放在如何最快的带花晏回家这件事上。
这时花晏刚刚被欧阳烨一把从巧克力蛋糕的美梦中拖下沙发,迷迷糊糊没有醒过来,就被欧阳烨一把扛在肩上,慌里慌张走出房门,慌里慌张进了电梯,慌里慌张下了电梯,又慌里慌张穿过最让欧阳烨恐慌的群魔乱舞的人群,终于走出了醉久的大门。
方之信留在阳台上没有进屋,听到欧阳烨最后的胡言乱语,不禁苦笑。他回忆起了他们的儿时。
他们的父亲是故交,他们从穿着开裆裤就混在一起,一直到十几岁,上小学也在一起,一个学校一个班级。从一起掏鸟蛋,到一起混迹街头打群架,再到一起对街上的美女打口哨,俩人好的几乎形影不离。
方之信一度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却突然有一天从自己父亲那里听到了欧阳烨父亲去世的噩耗。方之信赶到欧阳烨家里的时候,看到欧阳烨像一座冰雕一般坐在墙角,连方之信开门进入都没有注意到。方之信从未见过这样的欧阳烨,周身散发着寒气逼得人不敢靠近,两眼迸发出森森杀气,虽对着地板却让方之信不寒而栗。
方之信最终也没敢走过去安慰好友,就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再次见到欧阳烨是在欧阳烨父亲的葬礼上,欧阳烨礼貌温和地向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道谢。在葬礼结束后,方之信走向坐在墓碑前落寞的好友身旁,听到欧阳烨淡淡地问他:“你知道什么是仇恨吗?”
这是那段时间方之信最后一次见到欧阳烨,然后欧阳烨就消失了,没有道别也没有委屈。后来他听他父亲说,欧阳烨是被他外祖父接到了国外。方之信从未见过欧阳烨的母亲,也从未听说欧阳烨有个外祖父。所以,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系上他的好友。
那一年,他们十二岁。
欧阳烨一消失就是五年,这五年从来没有跟方之信联系过。方之信独自一人按部就班读完初中,考上了高中,刚开始忙碌的高三生活,就在一个下自习的晚上,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十七岁的欧阳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表露出不属于他年龄的冷静与犀利。
那一刻方之信其实是愤怒的,他想质问昔日的好友为什么说走就走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未曾说过。但他的好友站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用疲惫沙哑的声音问他:“你愿意帮我吗?”方之信突然就心软了,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然后,欧阳烨递给方之信一个信封,就再次离开。信封里有一封信,大概讲述了欧阳烨现在的黑道处境,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照片背面只有两个字“花晏”。
方之信一边上着大学一边暗中寻找照片上的男孩子,终于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在一家叫醉久的不起眼的酒吧里寻到了这个人。
欧阳烨在接到方之信电话的第二天就赶回中国,两个人相隔四年再次见面,都成熟了不少,欧阳烨也不再是上次回国那样阴冷。
当晚,两个人站在醉久夜总会门口,欧阳烨指着夜总会巨大的招牌,懒洋洋地对方之信说:“我要买下它。”于是,一个黑道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和一个大学学经管成绩优异的人,买下了这家夜总会,开始了商业经营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