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只在几家牌子看东西,她有目的性的挑选,多余的不看。不像母亲逛百货是喜欢一层层的东西看下来,最后也是依照心中的清单购买。
沈太太问过我意见。她让柜员拿来几种款式差不多的织品,“你母亲会比较喜欢什么?”
我随意地指着一条颜色鲜艳的。印象中母亲的衣柜有很多类似的颜色。沈太太最后买了那条以及她自己挑的一款。
又去买父亲的,她也选了两款质料不同的手帕。
买完这些又去看西装。不过沈太太看了几家牌子的现有成衣都不满意,也到外头的店面,最后她说:“还是得订做才好看。”
她向店员拿了我刚才量身的尺寸,到外头打了两通电话。她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谈得眉飞色舞。
结束之后,她对我说:“律岑他爸爸的西装都是订做的,我们有熟悉的裁缝师父,那边也有律岑的尺寸,我把你的给他了,能赶得出来,到时让他姑姑带过来。”又说:“不过没有当面调整修改,可能还是差一点。”
我对这些都不懂,只能点头。
突然沈太太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了地点又挂下。只一下子,我看见沈律岑从对街走了来。
沈律岑一眼向我看来,笑了笑。我不禁也一笑。
沈太太说:“好了,现在换手,我先回酒店,你们不要太晚。”
沈律岑说:“嗯。”
沈太太对我一笑,走开了。我一怔,看了看沈律岑。他牵起我的手,一面走,一面说:“我们去挑戒指。”
我一顿,赧然地点头。
走了两步,我记起一件事,说:“刚才董姐……”
沈律岑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公司不会反对的,也没有道理。我们是光明正大,刚才我们只是讨论一下到时候怎么发声明。”
我说:“嗯。”
沈律岑说:“声明发出后,可能在生活上会有段时间影响比较大。”
我点头,说:“嗯。”向他看去,又说:“我能做好心理准备,你和公司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律岑不说话,对我微笑。而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买的戒指款式很简约,白金素面。以后我们又拿去在内侧刻下我和沈律岑名字的缩写。当时试戴,坦白说心情很平静,反而在交换的那一刻,突然一切都非常不真实起来,更激动——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结婚,又想不到对象是沈律岑。
我们是在哥本哈根自治区政府登记的。在这儿预约很快就受理,不过也要两三天,我只好延长假期。我打电话请小吴帮忙,他说:“小梁你不是去结婚吧?请这么多天还不够?”
当然我不能承认就是去结婚。
父母亲是在登记前一天到达。沈律岑借车和我一块去接,眼看父母亲拉着行李走过来,我一时是很紧张。
我喊他们。母亲看过来,像是打量了一下,“干什么站那么远?还不快来帮忙拉行李?”
我赶紧动作,沈律岑这时说:“阿姨,我来吧。”
母亲对他笑笑,说:“还喊我阿姨?”
沈律岑也笑,说:“妈。”
母亲点点头,对父亲说:“想不到有一天又多了一个儿子。”
父亲笑着说:“还是明星呢。”
我不禁也笑,和沈律岑互相看了一眼,脸一热,有点不好意思。沈律岑也去喊了父亲,父亲开心似的拍拍他的胳膊。
母亲来对我说:“你也要这样喊人家父母了,知不知道?”
我说:“知道。”f(
父亲则向沈律岑说:“小四一向笨手笨脚,以后你多照顾他。”
沈律岑说:“嗯,我会的。”
母亲说:“也别对他太好了。”
沈律岑微笑,“这是应该的。”
母亲说:“留点家事给他做。”
父亲说:“对了,千万别让他进厨房,宁可外食也别叫他做饭。”
沈律岑一笑。
我解释:“我泡面还可以吧。”但没人理会——他们自成一圈地谈话,完全没有我打岔的余地。我想我要去旁边哭一会儿。
终于拉了行李上车,回到市区的酒店,老太太他们都在那儿等着了。
在路上的时候,沈律岑先和母亲提了一下他父亲。母亲非常惊讶,不过似乎没有印象,她说:“那你父亲一定是高我太多届。”
看见沈先生,她好像终于记了起来。她激动似的和沈先生握手,“真想不到是学长。”
沈先生说:“妳还记得我?”
母亲说:“那当然,学长当时多优秀。”
沈先生彷佛不好意思,和沈太太对看了一眼。沈太太介绍她自己,也和父母亲握过手,去搀老太太起来。
父母亲先上前一步。母亲说:“别起来了,老太太快请坐。”
老太太笑呵呵地,“亲家一路辛苦了。”
母亲说:“不辛苦不辛苦。”就拿出一袋东西,“一点小意思。”
沈太太便也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又致意了一会儿,大家都坐下来谈正经事,其实婚礼很简单,登记后先在市内的一家饭店请客,隔天一块回汉堡,除了宴客,也安排了带父母亲旅游。
父母亲在这方面没有意见。
而提到国内方面,父亲让母亲决定,母亲说:“总要请的,不过简便就好了。”
沈先生和沈太太是问老太太意思。老太太说:“不管简便或隆重,当然一定要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禁忌?是不是要看日子?”
他们几人热烈地讨论起来。
长辈在前,真是没有什么小孩子的事——即使是沈律岑在这种情形下也要和我一样维持沉默的最高境界。
而他也一直握着我的手。每当我向他看去,他也总是向着我看。
晚上也见到了沈律岑的姑姑和姑丈。两人也是很和气的人。他们带来了婚礼穿的西服,都是黑色三件式,不同在于分别搭配的是领结和领带。
两套西服挂起来,让大家对着比手画脚。沈律岑的姑姑说:“我亲自去选料子的。”
老太太直夸奖。沈太太问母亲:“亲家呢?觉得怎么样?”
母亲说:“这眼光真的好。”
看她们几个女人笑呵呵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发毛。而彷佛有先见之明,父亲和沈先生以及沈律岑的姑丈都是专责起附和的工作。
至于我和沈律岑当然被赶去试穿。
裁缝师父的手艺很好,尺寸刚好。倒是我的这套搭配的是领结,我打半天也弄不好,沈律岑看见了便来帮我打上。他说:“我来。”
我点点头,一时有点僵地站着。他对我微笑,略垂下眼,将领结绕过我的脖子,非常专注似的打着花样。
我朝他看,他身上那套和我的相似,不过搭配的是一条窄的深蓝色领带。而他的身材当然好,在衣服的衬托下更笔挺,他也是习惯盛装的人,没有一丝违和。
我说:“你穿起来很好看。”又说:“不对,应该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沈律岑看来,笑了笑。我也笑,但脸是不禁有点红了。
沈律岑这时松开手,说:“好了。”
我点头,和他一块照镜子。我忍不住扯袖子拉衣襬,尴尬地说:“我穿起来就感觉有点奇怪。”
沈律岑说:“很好看。”
我没好意思地看他。他微笑,侧过脸来吻了我一下。
而母亲她们已经在外面催促——都是第三遍不只了。出去前,我忍不住说:“其实明天也能看见不是?”
沈律岑是一笑,还是拉着我出去供人观赏。
坦白说起来,现在我对婚礼过程的印象只有匆促。一切进行非常快,当天不只我们一对预约结婚,终于轮到我们,一位引导的女士不断地催促我们快点进到结婚礼堂,证婚人是拿着本子,已经在前方的台子后预备了。
见证人则是我们双方父母以及老太太,还有沈律岑姑姑及姑丈。另外也邀请了董姐和咩咩。而在登记之前,咩咩一直无比激动。
当我们相互地在证书上签名盖章,证婚人请我们大家都起身,对方用英文朗读起证婚词。我记得我和沈律岑对彼此说我愿意,交换戒指,然后领取到一份丹麦政府核发的结婚证书。
走出礼堂,沈律岑的姑姑和姑丈,以及董姐和咩咩都向我们抛来纸花。他们不断说着恭喜,一声声的震得我恍惚。
我一眼看向父母亲,他们都面带微笑。倒是仔细看,父亲眼眶像是有点红。我默默地拿手帕给他。
母亲对我和沈律岑说:“以后你们两人要好好地过。”
我点头,“嗯。”
沈律岑说:“我们会的。”
老太太则是非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拥抱我们。我们赶紧去搀住她,沈先生和沈太太也劝她坐下。
他们夫妇握着我的手。他们说:“以后都是一家人。”
我和沈律岑握着手都是紧了一紧。他朝我看,突然揽着我的肩膀就凑过来亲吻。我一时也顾不了周围还有旁人在,和他回应起来。
餐比较多。
当然谈的最多的还是下午的登记仪式,那时沈律岑姑姑也为我们拍了照片,也有合家一块拍的,她叫出照片给大家欣赏。
老太太看得乐呵呵的。不过她很快打起瞌睡,也是因为累了,又喝了一点酒的缘故。顾及她的身体,晚饭没有吃得太久,何况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发前往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