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我差点都忘记写过这个,我赶紧翻出大纲,果然当初写了。我说:『那继续这样写了。』
君君说:『加油。』又说:『照这种速度写下去,年底可以完结吧?』
我很感到一股压力,说:『大概行吧。』
君君说:『等你交稿。』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发了一条信息:『以后我说不定会离职。』
我一呆,『什么?』
君君说:『我可能明年结婚。』
我一顿,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方面。我说:『噢。』又补一句:『恭喜妳。』
君君说:『谢谢。我想还是要告诉你,放心,到时编辑的工作都会做好交接。』
我说:『嗯。』
我有点犹豫问不问她的结婚对象是谁,虽然心里依稀有个答案了。
马上看到君君说:『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其实林主任和我正在交往。但那天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们认识的事,也不知道你们闹到翻脸了。上次抱歉。』
我想着果然,这时不知道能怎样回复,本来她也是不知缘故的第三人,并不用对我抱歉。我说:『不说这个了。』又说:『我回头继续写了。』
君君是继续说:『我不清楚你们以前是为了什么吵架,我也没问,那也不会影响我对你和你的作品的看法。』又说:『我相信林主任也一样,对你的作品出版的策划都会尽心尽力,我希望你别拒绝以后任何当面讨论的机会。放心,你不是特例,我们很多作家都和你一样不愿意曝光,不过有需要都很愿意到出版社一趟,这没什么。』
这道理我都懂,然而也还是感到为难。我说:『我知道意思。但我真的对书的设计不会有什么意见,其实你们讨论就好了。』
君君说:『之前不找你讨论,是因为做你的第一本书,不确定市场反应好不好,现在又卖出影视版权了,预定明年出版的小说现在连载的反应也很好,我们这里当然更重视你的意见,希望能够透过讨论,把书做到最好。』又说:『我就是提出一个可能,到时也不一定。』
我只能说:『我知道了。』
后面君君终于不说了,她下线了。但此刻我是一点也写不了东西了,我认真考虑起解约赔偿的事,本来写小说也不是志业,只可惜在这之间投下的心力。
我不确定是否编辑部真的对我改变了经营方向,总之让我非常困扰。假如我真的想出名,当初完全不用资料作假。又不说负责出版的是林闻,这也可能是他单方面找理由要我过去说话。
另外又猜中了君君是林闻的女朋友。我是经过之前那次的传话就依稀察觉了,但我和她往来一向不触及私事,一直也受到她的帮助,然而她以后将会是林太太了,那情形就两样。即使我对于林闻的整个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以后和君君往来中间可能总要挟个他,这样下去很难合作。我并不方便去信出版社申请更换编辑,本来君君也没有失职,真正原因又不能说。
假如真是解约不做,我怎样都要告诉沈律岑来龙去脉,只是今天是这样为难的状况下,怕他认为我是因为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但我想了两天,还是做出坦白的决定,以前就想过在恰当的时间一定告诉他过去的事情,或许现在就是了。
但我不能知道沈律岑会不会对我说起那李未的事。本来他对过往的事都很少透口风,经过那生日会后,好像更渺茫。何况我也不确定他当时究竟听见没有。
然而我终于想好了怎么做,还是找不到机会提起。
沈律岑这阵子的拍摄非常紧,以及之前预定好的工作也开始进行了,他时常连着拍好几天的戏,隔天又到外地;他倒不在外地过夜,工作结束就回S市。我和他虽然不至于不够时间说话,但这种情形下,我常常感觉不好开口,也是因为怕他心烦。
于是又拖延下来。
这一天沈律岑同样去拍戏,我写完一段东西,拿手机看见曹盛在群组里发了信息。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一面逛起朋友圈,突然看见堂哥发了消息。堂哥一直是国内外两边发展事业,但近两年更加着重在国外,时常伦敦和纽约两地跑。
我在那消息下方点赞,马上收到新信息。是堂哥,他说:『最近怎么样?』
我想想,说:『还行。』
堂哥说:『你也在S市?』
我不意外堂哥知情我跟着沈律岑一块来。我说:『嗯。』又说:『哥现在在哪儿?』
堂哥说:『在国内,昨天回来了,在家里孝敬老先生老太太几天。』
我说:『辛苦了。』
堂哥只说:『律岑还在拍片?』
我说:『嗯。』
堂哥说:『拍电影有时候是这样,拍的快很快,慢的话,有时一拍几年都有。他也不只电影要拍,还有别的工作吧。不过他的好处就是不会因为忙就冷落其他事了。』
这的确是,沈律岑不论多忙,只要有时间都会和我一块吃饭,甚至一块出门走走,即使去的地方不过是超市,而其实他也还是很耐心地听我说话。突然我感觉一切犹豫只是我的决心不够。明明他说过,只要我想对他说什么,什么时候都合适。
我不理会堂哥又说了什么,只想着发信息给沈律岑,今天他在港湾那一带拍摄,但我不知道确切的地点。我键入字:『今天拍到几点?我能不能过去找你?』
沈律岑很快回复,他发来一个笑脸,说:『今天结束时间不一定。这里有点远,我让董姐去接你。』
我说:『不要紧,我坐车去。』一顿,又说:『我有一件事想当面告诉你。』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我兀自七上八下,终于看见沈律岑说:『好。』
我马上下线,匆匆收拾后出门。一出去,马上感受到冷意,这两天气温陡降,尤其在这样的傍晚,我有点后悔不拿外套穿。不过心里着急,实在也不想回头。我叫了车子坐。
报了地点,我拿出手机,看见沈律岑刚刚发的新信息。他说:『附近有一间咖啡店。』就说了店名,又说:『到那儿等我。』
我说:『好。』
今天是平日,这时间是交通尖峰时段,在路上堵了一会儿,总算到了以后,我付了车钱就急忙下车。那间咖啡店在路口,店面不大,招牌的投射灯在这溟蒙的暗的天色中非常明亮。
店内的客人不多,大部份是两两成对。我买了两杯咖啡,望了望,去到面朝外的靠窗的位子。我坐下,拿出手机给沈律岑发信息:『我到了。』
沈律岑好久都没有回复。但我这时完全不感到着急,心情是平静下来。我知道特地过来见他实在突兀,他最多再晚一点也会回去,难道到时不能说?但我就是不想等了。
……
有点困了,后面明天再继续……
(所以这是倒数第三更才对_(:з”∠)_
突然听见一个不能说陌生但意外的声音:“四桥?”
我一顿,掉头过去果然看见的是林闻,一时僵着不答话。林闻则好像没察觉,露出笑,说:“真的是你!我刚刚在对面看见……你怎么在这儿?”
我掉头回去不理会。想不到他到旁边的空位坐下了,他说:“既然在这儿碰见了,我们谈谈。”
我没说话。林闻又说:“就一会儿。”
我维持沉默,低头看起手机,把他看作空气。
林闻彷佛都不觉得尴尬,自顾地说:“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定不好过。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但是我,我实在不得已,我家里人不能接受,尤其我妈,这你都知道,她当时对我用尽办法,最后她是躺在病床上哭着求我,我……你说,我还能怎么做?”又说:“我不知道跟你怎么说我要出国去,这之间一切都很匆忙,出去后也是,每天都不知道怎么过去,一天一天的,光是应付生活。”
这话不论怎么听都实在荒谬。然而我一点多余的情绪起伏也没有了。从前那时候我到处找人问他的去向,没人愿意说,那剩余的感情随着时间过去也慢慢耗尽;即使得到解释,不过是他当初想摆脱我的借口。现在是又一次看清楚他的懦弱。
我朝他瞥去。他似乎一直看着我,马上又说:“后来我也想了很多,我当初对你做的太不对了,我不该不声不响就走。这几年我想着这些,心里真的特别难受。我也一直想着找你,又不敢。当时我刚刚回国也没有成就。我到S市做事,有部份是想要降低我家里人的防备,他们总是担心我马上去找你……”
我完全听不下去了。我说:“林闻,过去的事不用再说了,以前是我自己想不开,是我自己笨,看不清楚……其实从开始你就是一个差劲的人!现在也是!”
说完这些,突然我有种无比的痛快。早早就承认了感情的错误,然而过去吞下的种种难堪始终没能得到发泄,那郁闷在心里随着时间是淡了,然而不是不存在。现在是真正不存在了。
林闻像是愣了。我又说:“今天我的编辑告诉我,你和她是在一块,明年要结婚。希望你这次真心对待人家女孩子。”
林闻是彷佛不高兴似的皱了一下眉,说:“你别说这种话好不好?”又说:“我们的交往还不到那种地步,她,她误会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