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噢。』又说:『听起来不错啊。』
张莉昀说:『条件这么好,谁介绍你们认识的?』
曹盛说:『就是她妈啊,跟我妈在同个舞蹈班。』又说:『你们不知道,简直没有认出来,但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了,又说叫简玉瑾,老天!T市还有哪个简玉瑾!』
张莉昀说:『我怎么觉得这是一种缘份。』
我说:『我也觉得。』
曹盛说:『屁。』
我说:『喂,说话就说话啊。』
张莉昀说:『曹盛你脏死了。』又说:『等等,她有没有认出你?』
曹盛说:『我也不知道。她妈和我妈说两句话就赶我们到处逛逛,她也没有拒绝,最后还听她妈的话给我留了手机号码。』又说:『小生怕怕。』
我说:『一定认得出你吧。也许她不说,是因为当年就对你有意思……』
张莉昀说:『曹盛你的意思呢?』
曹盛说:『我还会有什么意思。』
张莉昀说:『那好办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和曹妈说也行吧。』
曹盛说:『唉,早说了,我妈非要我这礼拜六和她约会。』
张莉昀说:『不想去别去啊。』
曹盛说:『嗯。』
我说:『这事情我也不知道怎样帮忙,反正看情形不对,记得她给的东西都不要吃不要喝啊。』
曹盛说:『我绝对一口也不吃,一口也不喝!我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得到我!』
这时张莉昀像是受不了了,发来一个呕吐脸的图。
过两天我回了T市家里。
父母亲当然不知道之前我和沈律岑之间有过什么误会,我也不提,而这段时间我没回来,他们倒是没有奇怪,本来以前都不固定一个月回去几趟,何况沈律岑这次去国外的拍摄时间长,特地回来一趟也是为了工作。
回去时是平日,大哥大嫂都上班了,大侄子也在学校,只有父母亲。不过也就这几小时的清静了。另外知道我回家,二姐和三姐在稍晚也回来,大家坐下一块晚饭,七嘴八舌,一如既往的吵闹。
三姐这趟没有带女儿,她说:“她爸爸难得放假,我丢给他带着了,这几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闹不停,我也没睡好。”
母亲说:“快长牙齿了吧?”
三姐说:“可能吧,这阵子看见东西就要咬。”
大嫂也加入说话:“会不会正在长个子?”
二姐也说:“女孩子这方面是快一点,当初珠珠也是。”珠珠是她女儿的小名。
这方面男人就插不上话了。
父亲说:“大一你帮忙剥虾子,不然你妈她们来不及吃了。”
大哥说:“小四你也帮忙。”
父亲说:“哎呀,别叫他弄了。”
大哥说:“剥虾而已,这么简单都不会,那要怎么做饭?对了,上次听你说要学着做,怎么样了?”
大侄子说:“爸爸,律岑叔叔又不是傻了,怎么可能让叔叔做饭,到时候吃不吃都是一个问题,是我才不吃。”
我说:“你错了。”
大侄子说:“叔叔,自欺欺人不太好。”
大哥说:“小孩子别乱说话。”
父亲说:“干什么骂他,这孩子说的是实话。”又说:“小四,你别瞎折腾了,不然浪费食物。”
我真切感受到了这世界无情的伤害。
这次回家里住了差不多两三天。其中一天我和曹盛出去宵夜,也不到远的地方,到附近的一间大排檔叫几盘热炒,又叫了酒。
夏天晚上的风也还是热,这店内没有装设冷气,只有凉扇,然而过来吃的客人还是源源不绝,整间店里闹哄哄的,看不见一张空的位子。外面倒是还有空的,我和曹盛只好坐到外面了。
我们一面吃一面聊天。我说:“昨天怎么样?”
曹盛说:“什么昨天怎么样?”
我说:“昨天你不是去约会,然后呢?”
曹盛说:“没然后。”就一口气喝完一杯啤酒,又倒了一杯,又说:“就是请她吃饭,聊了一会儿。”
我说:“听起来很顺利。”
曹盛说:“是啊,吃完了饭,顺利送她回家了。”
我不禁哈哈笑。曹盛给了我一个白眼,又说:“算了,哥向往的是自由恋爱。”
我说:“又没人逼你马上结婚了,先试看看啊,谈不成就算了。”
曹盛看看我,说:“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我得意地说:“哥一直会说话。”
曹盛倒酒,说:“我看你喝酒吧。”不管我抗议,又说:“对了,倒是原来简玉瑾记得我,多亏她那天忍着不提。”
我说:“是吗。”
曹盛又喝了一大口酒,说:“不过她也不是一下子认出来,没办法,哥这几年变得太帅了。”
我不搭腔,光吃菜。曹盛说:“干什么不说话?”
我说:“我觉得我们做人还是要诚实一点。”
曹盛说:“我觉得我是啊。”
我不和他争辩这个物理性的问题。我说:“她认出你,那很好啊,如果你们在一块就不怕没有共通话题。”
曹盛说:“谁要和她有共通话题!根本没谈到这个。”又说:“如果真的交往,我觉得太别扭了。”
我说:“谁叫你以前喜欢欺负人。”
曹盛说:“又不是只有我欺负她。”
我说:“但只有你和她相亲了。”
曹盛像是噎了一口气,瞪了我一眼,说:“不说这个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喝酒!”
我说:“我喝一杯就算了。”
曹盛说:“干什么?都出来了,不行,不喝三杯不能走。”
我说:“我等一下回家,梁女士要唠叨了。”
曹盛说:“你哪时候在意过这个?”突然又说:“难道沈律岑不准你喝?”
这一句嗓门太大,我一吓,赶紧左右看,幸好也没人注意。我有点窘地说:“你别突然提到他,要提也小声点。”
曹盛说:“那别理他,反正他看不见。”
我感觉实在推拒不了,又看他好烦闷似的,只好陪着他喝。说起来能理解他的烦,周围要好的几个朋友都有伴了,只他一个单身,做父母的总是急,一天到晚催促他结婚。
吃到深夜,曹盛很醉了还是要喝,我不到他那样醉,不过头也晕了。我阻止他继续叫酒,赶紧去付钱。
回过头,眼看他还没有从位子站起来,一脸迷茫,像是非常困了。我去拍拍他,说:“你,你行不行啊?”
曹盛半睁起一只眼睛,说:“行啊。”
我试着要撑起他,然而他比我重,又比我高一点,半天也架不起来。我喘口气,说:“你,你能不能走?”
曹盛不说话,光是点头,但这一点就点到桌子上,砰地一声,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我是吓一跳,赶紧看了看,幸好他的额头没撞出事。我想着必须叫车子坐,不然两个人实在走回不去。
我说:“我去叫车。”
曹盛不说话。我先不管他了,左右看,这时路上没有几辆车,然而更不看见一辆出租车。我拿出手机,找到车行的电话,不过这时间很晚了,也不知道对方要不要做生意。
正在苦恼,突然一辆黑色的车子靠近停了过来。这一眼非常熟悉,而靠我这儿的窗子已经放了下来,听到更熟悉的声音,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一怔,略低下身,看见堂哥皱着眉,不太高兴似的脸。我又一怔,说:“呃,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堂哥说:“别管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又问一次:“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张张嘴,说:“呃,喝酒。”
堂哥说:“什么?”
我解释了一下。堂哥像是看了看,便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堂哥已经下车了。他走到曹盛身边,又向我喊:“来帮忙。”
我赶紧过去,和堂哥一块架起曹盛上车。曹盛家和我家在同个小区,就在前面不远,不过我们两家中间又隔着几栋楼。很快到了,堂哥又和我一起扶他上楼,是曹妈来开门,非常不好意思,接过曹盛,一面骂着他,又一面向我们道谢。
从曹家住的那栋楼出来,这时我更清醒了。我正要开口,听见堂哥说:“我陪你走回去。”
我看看他,点点头。他像是和我一块走着,一面说:“你们也真是,喝到这样晚,幸好遇见我,不然看你怎么办。”
我没有听他究竟说什么,这时只是想着一定要道歉。我便开口:“哥,对不起。”
堂哥一顿似的,朝我看来,“干什么无缘无故……?”
我说:“不是无缘无故,就是上次……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对。”
堂哥一时不说话。我心中忐忑,也不出声了。直到我家楼下,突然他停下,向我看来。
堂哥说:“你说,你不对在哪儿了?”
我说:“我,我不应该胡思乱想,误解你和他。”
堂哥不语,也不知道想什么。我感到气氛有点难熬,也不敢走开。
过一下子,堂哥终于开口:“也不能怪你会乱想,其实这方面……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只怪我一直不当一回事,早早不澄清。”就看我,又说:“不过你光听别人说就信了,我多少也有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