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给助理清洗着手背，一直到救护车到达医院。
是浓硫酸。
沈艺阑坐在诊断室门口的座椅上，迟迟没能缓过神来。
旁边的助理关心着她的状态，沈艺阑只有阵阵不断的耳鸣声。
缓过一些之后，她才进了病房，那个被泼到浓硫酸的助理正在包扎手背。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你？”王依见沈艺阑进来，焦急地问候。
“没有，泼到车上的座椅了。”沈艺阑的声音虚弱，肚子有些绞痛。
“那让小刘先陪你回去，已经报案了，我晚上还得去公安局做笔录，你先回去休息着，别在医院待了。”王依吩咐了旁边的人，“我刚才联系了公司的车，马上就要到了，你跟小刘现在出门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直到走出医院的门，沈艺阑都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的感觉。
似乎已经麻木，空空的，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她可以听到旁边的人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她也只是木讷地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呆滞。
“没事儿的，放轻松。”小刘笑着拍拍她的胳膊，缓解着她的情绪。
沈艺阑缓缓吸了口气，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她身体本能的反应机制似乎都要失效了。
她觉得自己好难过，但却根本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也哭不出来。
在之前，娱乐圈的艺人不是没有遭受过被泼硫酸这种事情，轻点的毁容重则死亡，虽然屈指可数，但结果令人触目惊心。
沈艺阑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到底是哪里遭恨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保姆车行驶到公寓之后，助理把她送了进去后就离开了。
客厅里只有周玫待着，见了沈艺阑忙站起来，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慌乱上上下下观察着沈艺阑的面容，“群里大家都急疯了，你没受伤吧？”
沈艺阑机械地摇摇头。
“先喝点水吧，热的。”周玫拉着她坐下来，“桌上是粉丝送过来的手写信还有手工礼物什么的，我估计你也没心情看，喝些水缓解缓解就先回屋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
沈艺阑想坐到沙发上，但却磕绊了一下，屁股直直摔在地上，她却像失去了痛觉。
“喝牛奶吗？”周玫也没等着沈艺阑回复，去了厨房。
沈艺阑坐着，双目无神地望了望，最后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那些礼物。
她随便挑起一份，将手写信拆开。
包装的格外粉嫩，字体也秀气有力，开篇写着——
致我第一个喜欢的偶像，沈艺阑姐姐。
……
就算没有人会支持我的梦想，但我也会坚定不移朝着你努力的！
你在舞台上拼搏的样子是我觉得最美丽的时刻！
沈艺阑一字一句地看着，麻木的心脏在一点一点恢复知觉。
她又何尝不是依靠着喜欢叶姿的那股力量去拼呢。
沈艺阑又拆了一封，痛苦的情绪开始逐步得到缓解，隐隐约约有了可以感知的能量。
又是一封。
表面平平无奇的包装，纸质似乎也很差。
但信封摸起来很厚，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沈艺阑小心翼翼地拆开，连信封最上面的那层封皮都不愿意丢掉。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
毫无预料的。
“怎么了？”周玫恰好端着热牛奶出来，疑惑地问着沈艺阑，看了看桌上的手写信，没懂。
这个没有任何包装的信封里面没有手写信，只有几张她的照片。
一张用红色笔在她的眼睛那里划了浓厚的两个大叉，另一张写真照被p成了不堪的模样。
几秒钟之后，沈艺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叫声。
“你怎么了？”周玫又问了一遍。
沈艺阑没应，双手撑着沙发使劲咽了下唾沫。
“是不是还没缓过神啊？”周玫皱着眉头，端着牛奶把沈艺阑拉起来，“别在这儿坐着了，回屋休息吧。”
沈艺阑被周玫拉着手腕一路走进卧室。
“我把牛奶给你放这儿，你趁热喝。”周玫把牛奶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沈艺阑躺在床上，全身的知觉一点一点回流，感到自己手脚冰凉。
她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试图找回一些热度。
她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入睡。
但刚一闭眼，眼前出现的就是刚才信封里的那几张图片。
周围可以听到的，是她扑通扑通急速跳动的心脏，带着反胃的感觉朝着嗓子眼涌去。
但很快，父母的谩骂声便随着机场门口助理的尖叫，那几张照片开始像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旋转。
像有人按住她的脖颈往深海里压去。
没有氧气，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恶心得想吐。
但沈艺阑却没有力气去抬起来自己的胳膊，还有双腿。
她知道进入娱乐圈需要极大的抗压能力，也明白自己的心态算不上好。
但偏偏这么多事情都聚集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疲惫又无力，飘飘浮像悬在空中，飘忽不定。
沈艺阑的眼睛始终睁大着，望着旋转着的天花板，开始数着自己眼前的星星。
她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三二一，最后也没数清到底有几颗星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把手突然响了。
“你怎么样！”
沈艺阑的眼球转了转，目光在叶姿身上凝固了三秒钟。
铺天盖地的情绪排山倒海般朝着她施压过来，始终抑制着的悲伤喷薄而出。
她先是呜咽了下，随难以自抑地痛哭出声，整个脸缩成一团。
所有的思念以及委屈，还有她憋在心里不愿说出口的苦楚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
“姐姐，你抱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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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手怎么这么凉？ ”叶姿没作犹豫, 坐在床上握住沈艺阑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尖顺延掌心，都是冰冰凉的。
她弯下腰, 长发垂落，抚过沈艺阑的额头, 擦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不要哭。”
“肚子还疼吗？”叶姿按压几下她的肚子, 问道。
沈艺阑摇摇头。
“可是我好难受……”
沈艺阑成功找到挥泄情绪的开口, 大脑炸开般将所有低迷释放, 身体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人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
“哪里难受？头疼头晕吗？”叶姿皱着眉去探她额头的热度。
沈艺阑摇摇头，“……这里难受。”
她的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 手指都轻颤着。
叶姿的心脏也有些揪痛, 她脱了鞋子，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将沈艺阑搂在怀里。
沈艺阑自顾自地往前涌动，双臂紧紧抱着叶姿的腰, 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 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去主动靠近, 全然不顾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突兀。
“我好想你……”沈艺阑闭着眼睛, 嗅着叶姿身上的香气。
莫名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比上次分别的时间还要短，但沈艺阑就是觉得, 她现在更加迷恋叶姿了。
她感觉到叶姿的手指轻轻磨挲着她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她的后颈。
有一种突如其来的魔力, 她好像被安抚, 情绪变得安静下来，整个人因为悲伤而产生的轻颤也慢慢平息。
周遭像镀上一层薄薄的暖雾, 沈艺阑在雾中四处寻找出口，迷离之际前方伸出一只手带着她走。
心彻底静下来之后, 她的双手才缓缓脱离叶姿的腰，由紧紧抱住不愿分开到开始反省此刻的自己是不是有些胡闹。
叶姿像察觉到她的动作，放在她后颈的手往下滑到腰，冷不丁往自己这边捞了下。
香气被撞开些，充斥鼻间，简直如同迷药。
两人的身体刚刚分开些细小的缝隙，这下再次贴合着，沈艺阑几乎可以听见衣衫布料轻轻摩擦的声音。
“昨天我回家了，可是跟爸妈吵架了。”沈艺阑静静开口，声音带着沙哑，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叶姿轻拍着她的后背，认真且安静地听着沈艺阑诉说。
“他们只喜欢我的姐姐沈一楚，我还天真地认为会被公平对待的，可是他们还要把姐姐的自杀埋怨到我的头上。”
叶姿拍她后背的动作顿了下，双唇微张，但没有说话，又遂而继续轻拍着。
沈一楚原来是沈艺阑的姐姐。
“我好想讨厌姐姐，但是我却讨厌不起来，她会偷偷塞给我一大半的零花钱只给自己剩下一点点，也会在我打工的奶茶店点一杯奶茶一坐就是一天看看欺负我的坏小子到底是哪个。”沈艺阑的脑袋往下埋了埋，“她说我是她的妹妹，这么做是应该的，会照顾我一辈子，可她偏偏就抛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