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央没有可以扶着的东西，她太怕自己摔倒了。
叶姿就在前面不远处，沈艺阑小步朝着那里摸索。
像是感知到她的到来，叶姿的身影浮出水面。
她双手滑过双颊，拭去脸上的水花。
平静的池面倏地涌动，沈艺阑的专注被打破，踉跄了下双腿往前弯曲了下。
身体的倾斜让她的双臂在水面扑腾，试图在水里保持平衡。
但不怎么下过水的沈艺阑根本就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躁动，也无法在水里自在起来。
她呛了口水，整个身子都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沉。
“叶老师……”沈艺阑开口呼救，但声音很快被水淹没。
“救我……”沈艺阑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清醒，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往叶姿那边去。
水淹过她的脖颈，甚至是脑袋，她又倏地从池面钻出，整个人乱得不成样子。
恍惚间，她感受到一股力量搂过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拖起。
像得到了救命稻草般，沈艺阑几乎是攀附在叶姿身上，一点也不肯松手。
“别抱我太紧。”叶姿往岸边去，需要腾出手来往前游。
但急需氧气的沈艺阑哪里顾得上这些，拼命抱紧这根救命稻草，连双手放在哪里都不管不顾，只想着叶姿带她远离池子。
迷离间，沈艺阑右手突然滑落，手里多了个东西。
她下意识就攥紧在手里，又重新搂过叶姿的脖子。
须臾。
沈艺阑被叶姿抱着坐在岸边，止不住地咳嗽让她的脖子还有脸都变得通红。
叶姿等她咳嗽完好受些之后才开口，“不会游泳为什么下来？”
她双手撑在沈艺阑左右，盯着她双眸，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愠意。
沈艺阑下意识就要说抱歉，但又想起刚才叶姿说不喜欢她说抱歉，遂而改口，“想找你。”
手里握紧的东西被她松开，是叶姿束发的皮筋。
她吸了吸鼻子，当着叶姿的面用这个皮筋把自己的头发卷起来固定住。
“找我干嘛？”叶姿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沈艺阑，不给她任何可以逃离视线的机会。
她看向沈艺阑束起长发后白皙的脖颈，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不干嘛，就是想找。”沈艺阑几乎从叶姿的瞳孔里看见挫败的自己，但叶姿的目光太过炽热，她只好往下探寻着可以躲避的机会。
沈艺阑的视线滑过她湿漉漉的面容，看水珠顺着她的下颚线往下滑落，掉入泳池里消失不见。
再往下是隐约可见的沟线……
沈艺阑重新把目光放到叶姿的面容上，“叶老师，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叶姿撑在她两侧的手收回来，淡淡瞧了沈艺阑一眼。
“我说过了，我们是相互的，你要是有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我会努力安慰你的。”
沈艺阑自始至终认为拿真心换真心，可叶姿总不愿意对她敞开些心扉。
“我是在生气。”叶姿说，“我气为什么有的人胆子那么小，靠近我的时候手足无措的，更气有的人吃醋了就是不说，非得自己跟自己别扭着，我要是再跟那人逗几句，她脸都要红得滴出血了。”
沈艺阑惊诧得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
“说完了，现在你要怎么安慰我？”叶姿抱臂瞥她一眼。
沈艺阑嘴巴张张合合，僵持了。
她好像说不出来任何能够安慰到叶姿的话。
叶姿的表情是预料到沈艺阑反应的样子，她轻呼出口气。
情绪早已经被她消化完，只不过想在池子里多逗留会儿。
但沈艺阑会自顾自地下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沈艺阑开口直说，她也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反正看这小孩胡乱挣扎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她往岸边走，双手撑了撑准备上去。
后面又是一阵扑通声。
沈艺阑又下了池。
岸边全是水，很滑。
叶姿以为这小孩又是没坐稳自己摔了下来，正准备回头看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腰肢被一双手抱住，后面那人还往前走了下，紧紧贴住自己的腰身。
由于贴得很紧密，叶姿几乎可以察觉到她因为急促呼吸而疯狂起伏的胸脯。
沈艺阑任由自己的心脏狂跳，也不管什么矜持了，她搂过叶姿，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明显的紧张，“这样安慰，可以吗？”
第57章
客厅那面的灯光映过来, 亮晶晶的水面上凭空洒下了一层亮黄色的碧影。
风声依旧，凉凉的，就算两人的身体贴着, 那凉风却依旧穿过，惹人禁不住轻颤。
叶姿双手握住沈艺阑的手腕, 使了下力气但没能松开她的手。
“有没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叶姿眉头轻挑, 没有动情时的柔缓, 反而多了丝审视的意味。
沈艺阑低眸望向叶姿伸入水中的手, 轻轻拨动着水面, 水波一圈一圈绕着轻轻打在身上。
“决赛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叶姿目光低垂, “你好像很主动, 突然的。”
话尾接了句‘突然的’，像是刻意地提醒。
沈艺阑的手犹豫不决，虚搭在叶姿的腰两边, 望向叶姿转过身时盯着自己的双眼。
叶姿的双眸像无底的深渊般不可捉摸, 沈艺阑思索着那句话中的意思。
莫名的, 好像在说她的动作总带了些目的性。
可是明明她不是这么想的, 但现如今的状况，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可以解释的说法。
“有些动作不需要经过深思熟虑的。”叶姿的明眸落在沈艺阑身上因灯光而反射的光芒, 轻轻将她从头绳中偷跑出来的碎发拨到后面。
叶姿说完，将自己腰间的手松开, 径直上了岸。
沈艺阑跟着她去, 接过叶姿跑过来的干毛巾，看她将毛巾披在身上, 外面只若隐若现露出一双腿。
“早点进来，这会儿风又大了。”叶姿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客厅。
好像更生气了。
沈艺阑这样猜测。
可是她又没办法从别人那里求帮助, 显得她格外不真诚，而且把叶姿反复惹得不高兴的人，大概只有她一个了吧。
沈艺阑擦干身上的水珠，在外面独自呆了会儿缓和些心情之后，才去了客厅。
“热的牛奶。”周玫见她来，给她指了指桌上的杯子。
沈艺阑去热牛奶面前的位子坐下，问了句，“是你帮我热的牛奶吗？”
“嗯？”周玫忙着跟柳琦聊天，没听清般应了句。
沈艺阑以为她是在应允自己的话，便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坐下来的她忍不住看叶姿。
叶姿身上披着浴巾，双腿完全踩在沙发上，上半身往下坠着，整个人几乎隐藏在宽大的浴巾下面。
她安安静静坐着，偶尔动一下，没什么太大的动作。
沈艺阑看不清她的脸，缓缓看向她面前的酒杯。
叶姿似乎天天都在喝酒。
她也没见叶姿喝醉过。
“饿吗？好像你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吃东西。”周玫在桌上找了圈都没找到能饱腹的食物，只好把果盘推了推，“吃点水果垫垫？”
沈艺阑眨了眨眼睛，闷声吃着水果，也不参与旁边人的聊天。
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欢笑，沈艺阑也只是抬眼看看随即又低下头。
哈密瓜被牙齿轻咬，甜腻的汁水蔓延开来，沈艺阑却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啊——”
那边传来一声吃痛的叫声。
沈艺阑去看。
田橙拿着水果刀削皮，不小心割到了手。
红色的鲜血从食指的伤口处溢出来，她的小脸蜷缩着，看起来格外疼。
“用纸擦一下吧。”周玫连忙抽过几张纸巾递过去。
“清洗一下吧。”许久没有反应的叶姿终于有了些动静，她短暂地蹙了下眉，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田橙就往厨房走。
自来水清澈如瀑，红色的血很快被洗掉，伤口赫然露出来，有些渗人。
“没事儿的叶老师，就一点儿小伤口。”田橙咬着唇，努力忍着疼不让别人担心，“我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不处理好会感染的。”叶姿淡声道，拒绝了田橙想草率解决的话。
沈艺阑找了碘酒过来放在一旁的洗手台上，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叶姿把田橙手上的水滴擦去，又用棉签沾了些碘酒，细心地帮着擦拭伤口。
途中长发滑落到前面，她像是觉得碍事般‘啧’了下，很快又用手拨开。
沈艺阑把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那根头绳，有些后悔没有还给叶姿。
她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感到愧疚。
即使相关的其他人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懊悔自责。
涂抹了些碘酒，叶姿撕开一个创可贴，又悉心地贴好，顺着手指将创可贴的边缘抿严实了。
“疼吗？”叶姿问。
“不疼的，叶老师，没事儿的。”田橙摇摇头，又笑了笑，“不过你今天晚上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游泳啊，反倒是我们都去歇着了，你就去泳池了。”
像是为了缓解场面，或者转移关于伤口的话题，田橙把聊天内容转移到了叶姿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