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对媒体的经验不丰富,好在向来高贵冷艳惯了,这次没有保镖护着,一张脸冷下来,竟没有人挤他。至于提问,嘈杂得烦躁,沈诀闭口不言,一路朝自己的车走过去,直到开走,闪光灯没有停下,却也并未遇到刁难。
和谢安闲最终成功汇合,距离剧院散场过了快一个小时,沈诀总算弄清这一切的来源。
从中午吃饭开始,便有狗仔一路跟他,和谢安闲进了剧院不久,被拍到二人耳语,于是立刻在新媒体上引爆了。那几张模糊不清的图像上,沈诀的侧脸挺清晰的,谢安闲则由于不是圈内人,未能引起轩然大波。
坏就坏在沈诀良久以来没有绯闻,媒体捕风捉影,一经放到网上,再加几句似是而非的文案,很容易引导舆论。果然,等沈诀经纪人乔钟看到时,下头的风向已经变成了质疑沈诀性取向,黑酸挑层出不穷。
乔钟懒得骂他:“你自己解释吧,这可不行。”
沈诀很无奈,他被经纪人电话轰炸时正和谢安闲打完了一句游戏,抱着手柄也不避讳,直接开了免提:“解释什么?”
“只是好朋友啊!”
“这下一出来更加欲盖弥彰吧?”沈诀直截了当道,“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倒不如你先查一下是哪家媒体敢爆照片。他们不敢动我朋友。”
乔钟疑惑:“你们什么关系?”
“小金主。”沈诀正经说完,扫了一眼谢安闲,那人志得意满地栽倒在沙发上,笑得双肩发抖,“之前刚和他二哥续了代言,你说是谁?”
于是乔钟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随后,沈诀发了条微博,表明和谢安闲“两个好朋友一起看了话剧,对方圈外人,这条假新闻伤害了无辜的对象”。虽然雷声大雨点小,媒体们到底有恃无恐,没有当回事。
然后便被杀鸡儆猴了。
谢正则无意中看到这条新闻,直觉败坏谢安闲的名誉,而跟谢安闲过不去便是打了他的脸。这人太过护短,不容了解详情,给首先言辞暧昧提及“同性恋人”一家媒体发了律师函,告得人险些倾家荡产——都是后话。
谢安闲知道这事已经是几天后,他一皱眉:“我半点都没不开心啊?你看他们雷达多强,这都能猜到。”说完便身体力行地呼噜了一下沈诀的头:“你说是吧?”
“翅膀硬了。”沈诀也就坐着的时候才能让他讨便宜,原谅了这人偶尔的得寸进尺。
谢安闲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最近春风得意,公司稍有起色,而且谢正则新给他派了个人来协助管理京城那边的合同,放他独自在外,玩得乐此不疲。
本是没什么,听上去却怎么都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
想起这茬,沈诀刚要批评他几句,谢安闲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沈诀不慌不忙地拿过手边的剧本翻看。
大哥打来的电话,谢安闲刚说了两句,立刻正襟危坐了。
“嗯……对……”他好像被问到了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沈诀感觉出不对,剧本放到一边,用眼神静默地询问。
谢安闲瞥了沈诀片刻,一只手探过去抓住他的,好似这样就有了很大的勇气:
“他是我男朋友,你骂我吧。……”他表情一变,还没容沈诀消化完那句突如其来的出柜宣言,五官扭曲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疑惑,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声音,“啊?你确定吗?”
谢正则大约直接挂了电话,谢安闲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颤巍巍地扭头,口齿不清地纠结道:“我……我大哥说,既然你是我男朋友,周末就回家去,他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修罗场!
呃我有一个问题!因为假期偶尔有可能出去啊或者遇到周末家长debuff会突然(我也预料不准的)停更,辣么要怎么让宝宝们知道啊……_(:3」∠)_
☆、家长
谢安闲豁出去开了口,他以为凭借谢正则的作风,大约觉得“男朋友”三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天方夜谭,等反应过来,一定会叫嚣打断自己的腿。哪知对方只是长久的沉默后,处变不惊道:“既然如此,周末带回来我看看。”
他彻底的摸不清这是什么风向了。
谢正则打算当面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是一对;还是面对现实,从此看在谢安闲正替他干活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地不提了?
只好跟沈诀摊牌,对方亦一脸茫然。两个人面面相觑,谢安闲忐忑地开口:
“你……你有跟家里人提过,出柜这事儿吗?”
沈诀目不忍视地糟心道:“我们家小谣不可能喜欢女孩儿,他性格宁为玉碎的,出柜只是时间问题。这就已经很难熬了……何况从小到大,我也没给他们过预警会某天带个男媳妇儿回去——我爸能一枪毙了我。”
他的表情说明最后一句话好似并未采用戏剧中的夸张手法,而是真实的威胁。
从小被大哥揠苗助长的谢安闲突然心有余悸地觉得,自己那甩手掌柜似的爸和闲云野鹤的妈,某种程度上也是十分阴差阳错的开明了。
于是他惴惴不安地说:“那可怎么办?”
沈诀揉了揉太阳穴,好似对这件事很头痛:“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大哥要见我,这周末咱们过去就行。至于我家,不知道抢在小谣前面出柜……我爸会留我一条狗命还是死得更惨。”
他彼时揣测得自己都快崩溃,而后到底没敢先开口。等到沈谣不久后因为这事莫名其妙在家被训斥一通,此后家里人很快接受了沈谣和他男朋友,此后沈诀彻底开了眼界,才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能把这个柜先出为敬。
谢安闲见他愁容满面,不由得伸手呼噜了一把沈诀的头发,学着他平时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揉。沈诀警惕地抬眼:“做什么?”
熟悉的笑眼配合天然卷很能安抚人,谢安闲道:“乖了乖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
沈诀一时不清楚他这算不算做慰藉,更不知这哄小狗的口气应该如何接话。索性破罐破摔,配合地蹭了一把他的掌心,然后愁容满面的叹气。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持久战,谢安闲在很久之后想起第一次面临“见家长”难题的他们俩,感觉实在说不出的杞人忧天。
谢正则发话,谢安闲不敢不听。他找秘书订了机票,和沈诀一起,周六一大早便飞到京城,盘算着怎么和谢正则斗智斗勇。
家里有人来接他们,摆出的架势惊人。谢安闲上了车,压低声音吐槽:“他以为在拍伦理片还是警匪片啊,软禁我?”
沈诀哑然失笑:“怕我被媒体堵在机场吧。”
谢安闲这才大悟了,后悔地想自己仿佛揣测谢正则过度,但还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一路脸色便不太好看,他皱眉望向窗外,把从小到大挨他哥打的屈指可数的几次纷纷从回忆里拉扯出来,始终心有余悸。
虽然谢正则总把“打断你的腿”挂在嘴边,真正动手的次数,要么是他顽劣过分,要么是他走了偏路,非得打回来才行。谢安闲摸了摸自己的背,直觉这次要掉层皮。
沈诀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思及谢家大哥和他的年龄差,约莫也等于自己和沈谣的,很能感同身受:“你不要太纠结了……其实,他未免就真的怒发冲冠。这么大的人,你们原本已经过了暴力解决问题的时候,万事讲道理,你哥应当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谢安闲被他几句话涤荡开了一些不安,却仍然忧心忡忡:“……我从没跟他说过你。我从小就有点怕他,和二哥更亲近些。”
沈诀理解般点点头,像是感觉气氛太沉重,想了想说:“那你怕什么,怕他打断我的腿吗?”
“……”谢安闲没忍住,笑了一下,旋即点头认真地说,“我大哥练过跆拳道。”
沈诀:“不怕他,我也练过散打。”
谢安闲:“那什么你要是真的和他在我家动手,注意避开客厅靠东那面墙的柜子上放的花瓶,那是明朝的青花。贵得很。”
沈诀笑着把他的手抓起来,凑在唇边亲了一下。
闹了这么一出,谢安闲的紧张彻底没了,要不是前排坐的司机是大哥喊来接人的,他大概一下子就朝沈诀靠过去了。
心头被沈诀勾得痒痒的,可又不敢造次。谢安闲只得欲盖弥彰地把他的手牵过来,在掌心潦草地画了几笔,最后点在生命线上,顺着掌纹一路下去,按住他的脉搏。
沈诀看他自己玩得专心,扭头透过车窗上深色隔膜窥视京城四平八稳的街道。
铅灰色的天尽头卷起一道金边,他皱了皱眉,心想,这是要放晴了。
谢家的别墅沈诀来过两次,都是送谢安闲回家,仅仅在离住宅不远处的路口便分开了。
在这之前,沈诀有幸接触过另一个谢家人——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谢嘉树。对方谈吐优雅,长袖善舞,十分有涵养,永远好脾气地挂着点客气的微笑,这倒是和谢安闲很像。不过听谢安闲说了那大哥是个威严得“不用说话我就能跪下”的存在,他又觉得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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